第243章(1 / 1)

“不能,忍着。”尚书言简意赅。

百官听闻,不由为之震惊,户部这是怎么了?因为海外贸易要崛起了就敢不顾情面了是不是?

但皇帝却在朝上随口称赞了户部尚书一句,说他处理得很好,聚众闹事之风不可轻启,当防微杜渐。

虽然都是空话套话,但毕竟是夸奖。皇帝不明说,百官就当听不懂这句“聚众闹事”也是在点太学生聚集那桩事。大家一起装了个傻,一笑而过。

不管户部尚书是有意无意,这一次女官之事,他已经站在了百官的对立面。

另一边,李郎中毕竟在户部经营日久,又善于钻营,在尚书下决定前就打听到了些风声。

得知自己可能被调离行商司,他惶恐不已,左思右想,盘算着自己能胜于沈乘月的,大概就是数年间在京城各大商人间建立起来的人脉,便打算写下几封信,命人一一发出。

第一封,写给白云外老板沈新桃。她和云沾行事风格不同,与行商司的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

“她姓沈,沈乘月也姓沈……”写信的时候,李郎中还琢磨着呢,他现在看见这姓氏就觉得不大吉利。

捂住不住跳动的眼皮,李郎中完成了这封言辞恳切的信件,邀沈新桃一道用膳,商议良策。

写完这封信,他又给花期酒约的人去了封信,几年间,他一直致力于让花期酒约也在京城开设一家客栈,不过被对方客套地拒绝了。

他想不明白缘由,不过两方还算说得上话,如果他能把这样大型的商户拉进京,尚书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二。

他在信中匆匆写就,说户部愿意在赋税上让利几分,请花期酒约进驻京城,他愿意帮忙扫清一切阻碍。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他当然猜不到,花期酒约不进京城,纯粹是沈乘月不想和小桃抢生意。

第三封信,他选择了写给京城金家,比起红尘里和白云外,金家人要好说话很多,这家算是那种比较传统的商户,不需要李郎中暗示,就会时不时主动送上一些好处。多年来,李郎中便也没少照拂于金家,如今他需要帮助,理所应当地觉得金家必会报效一二。

写完这些信件,他才勉强安心下来。

他最先约的是最有把握的金家,当晚,他打理好衣冠,准备赴宴。到了酒楼,便有小二为他引路:“金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郎中点了点头,上了楼梯,在二楼雅间门口,却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女子的谈笑声。

他有些不解,他只明明只约了金家的掌事一人,这里面听声音倒是约有三、四人之数。他还以为小二引错了路,迟疑地敲响房门。

“请进。”一道女声响起。

李郎中进了门,打眼便看到了正对房门的一名女子,这正是素有铁娘子之称的金家家主,他不由心头一喜,他约的是总管事,却是金娘子来了,足见对他行商司的重视。

她身边坐着一名正巧笑倩兮的圆脸女子,正是白云外的老板沈新桃,李郎中微怔,下意识还以为自己定错了时间,他明明是分开约了两人,此时她们怎会坐在一起?

还有一位坐在沈新桃正对面的,却是红尘里的老板云沾。李郎中越发困惑起来,自己绝对没约此人,他还是记得清楚的。何况……京城传闻,沈新桃和云沾一向不和,为了抢地盘,两人还闹过一回,怎么此时面对面坐在一处,却如此平静?

最后还有一位,背对着房门安坐,她又是何人?京城里还有哪位自己没印象的女商人吗?

没等他开口,那人已经主动为他解了惑,转过头来,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露出了那张令人讨厌的面庞。

“沈、乘、月……”

李郎中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后,才终于读懂了眼前的状况,彻底呆愣在原地。

第147章 荆棘

李郎中站在原地, 雅间内其他几人尚从未见过如此僵硬的表情,仿佛他已经化成了一座石雕,而他眉心那一道褶皱是由斧凿刀刻而成, 将永远停留在那里。片刻后,他才不受控地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你们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沈乘月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从桌边起身, 轻盈地停在李郎中面前,递过一只斟满酒液的瓷杯:“一个人应该清楚自己是何时失败的。”

李郎中怔怔地看着她,没有抬手去接酒杯:“你说什么?”

“而在我们的故事里,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赢。”

“……”

沈乘月把酒杯强行塞给他:“但我给过你退场的机会, 我提醒过你, 收手吧,不要再赌了。”

李郎中认出了萦绕鼻尖的酒香,那是几十两银子一壶的竹叶青, 平日只有在有商人为他付账的时候他才会点上一壶:“你……”

“其实我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 ”沈乘月举杯和他手中杯子碰了一碰, “就算你抢了贸易司的差事, 但凡你能认认真真地对待它,我们也不必闹到如此地步。”

“……”

沈乘月却不等他回应,自顾自地饮尽了杯中酒:“李郎中, 这一杯, 算是为你送行。”

“送行?”这两个字刺激到了他有些混沌的脑袋,“你什么意思?尚书还未下决定,吏部尚未给我调任, 你倒是越俎代庖, 给我送上行了?”

“如我刚刚所说,”沈乘月笑了起来, “一个人该清楚自己是何时失败的。”

“你就清白吗?”李郎中指着几人怪叫起来,“我还以为你当真多清正廉洁呢,如今不也是和几位大商人坐在一起,吃着上百两一桌的席面吗?我把这事捅给尚书大人,你也未尝能落得好去!”

“我劝你不要。”

“你怕了?”

“劝你是为你好,你觉得尚书还会信你?”沈乘月无奈地摇摇头,“你的所有努力,看起来都只会像是绝望当中的胡乱攀咬罢了,实在可悲得很。”

李郎中握紧了拳头,看向其他人,做着最后的努力:“金娘子,这么说,几个月以来,你一边对行商司示好,一边与沈郎中来往甚密?不矛盾吗?”

金娘子微微一笑:“与你是利益交换,与沈郎中是真心换真心,不妨碍的。”

李郎中看向沈乘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拉拢到她们的,但她们今日抛弃我,在危难时弃我于不顾,来日也未尝不会这样对你。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

“这些事就不劳一个已经出局的人来操心了,”沈乘月露出一个他此生见过的最为可恶的笑容,“来人,送客!”

李郎中被人请离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沈乘月,事到如今,他其实已经无话可说,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败北的。

她不过是运气好,赶上了陛下想用女官的东风;她不过私下里有些手段,拉拢了几位大商人……他想这样安慰自己,但他其实也清楚,邀请眼前这几位齐聚一堂为自己撑腰,是他再花十年来钻营也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