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瑕失笑,沈乘月又示意她看向右边:“那边在研制威力更强、更可控的火药,都说我上面的设施铺张浪费,这地下才是真正烧钱的所在。”
制火药的位置上,被圈出了巨大一片空地,沈瑕看着便知危险:“你从哪里网罗来的人才?”
“你以为我循环之时就只顾着吃喝玩乐不成?”沈乘月眨眨眼,“众星捧月的、怀才不遇的我都记着呢。”
沈瑕遥望着庞大的地底空间,以她的体力,中途不停歇上几次,都未必走得到尽头:“还好你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逐不起,太贵了,”沈乘月心疼地龇牙咧嘴,“人才贵,他们又花钱如流水,我现在只希望上面的店铺能快些进账,来填地下的无底洞。”
前方悬着一张巨大的图纸,沈瑕上前,看到上面画着一张大船的内部结构,有人在图纸上添添改改,旁边还有人在拼凑一只小型的船只,外观看起来与图纸上无异,龙骨、船板、风帆、尾舵一应俱全。那人一边调试龙骨位置,一边与画图的人商量:“龙骨可以再多一根,到时候巨船在海上要硬抗风浪的。”
“我心里有数,你少管。”
“让我少管?”那人不服,“你出没出过海?见没见识过滔天巨浪?老子就烦你们这群纸上谈兵的混蛋!”
“蠢货,你光想着龙骨不考虑船重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沈乘月已经见怪不怪了,扯着妹妹从他们身边安静地溜过。
沈瑕哭笑不得:“姐姐不是说,等赚了大钱,再造一艘天底下最大的船吗?怎么这就开始了?”
“先画好图,定好方案,等有钱了再造船就是,”沈乘月笑道,“梦想,就要及时启航嘛。”
“这话有理,”沈瑕称赞,“世人常常拖延自己的梦想,总是口头说着等考完科举后、等成亲后、等孩子长大后自己要去做些什么,梦想一拖再拖,就不叫梦想,该改叫妄想了。我还是更欣赏姐姐你这样说干就干的人。”
沈乘月摸了摸下巴:“我常常不确定,得到你的欣赏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又是什么?”
前方有一头发夹杂着银丝的女子正伏案精心绘制着什么,沈瑕拿起桌上一页纸,她皱眉提醒:“放下!墨迹没干,别弄花了。”
“罗姨。”沈乘月打了声招呼。
“嗯,”女子随便应了一声,“一边去,别挡光。”
沈瑕小心地把东西放回原处:“我以为你是这些人的老板?”
“手艺人嘛,有足够和脾气匹配的本事就好,”沈乘月建议,“忍一忍。”
“什么手艺?”沈瑕瞥了一眼桌面,“伪造路引?”
“路引和照身帖,罗姨以前是伪造古画的,后来遇到点麻烦,我把她捞了出来。以她的手艺,完全能做到以假乱真,”沈乘月得意地介绍自己心爱的下属,“连签发路引的户部都看不出来。”
“这么多路引,你是打算犯个多大的罪?”
“你问我?”沈乘月把问题抛了回去,“我怕哪天被你连累需要逃命才是。”
沈瑕掩唇微笑:“姐姐想得太多了。”
“说笑的,只是有备无患,每一张路引后面都对应着一个完整的背景故事,”沈乘月从堆叠起来的纸张中抽出来一张路引,得到了罗姨的瞪视,她勇敢地瞪了回去,“这个身份,是蜀地中远镖局总镖头的表妹,前往投亲,顺便接掌表哥的镖局。”
沈瑕不解:“蜀地真的有这样一家镖局?”
“一个月后,就会有了,”沈乘月笑道,“如果这位投亲的表妹不出现,那这家镖局就会一直正常运作下去。”
沈瑕必须承认,她再度感受到了震撼:“好大的手笔。”
“也还好,身份不启用,那镖局也是一笔生意,会有进账。还有这个身份,在江南买下了一座宅子,只是房子的主人在外地陪伴家人,宅子暂时被租赁出去,”沈乘月又抽出一张路引,被瞪着瞪着很快就习惯了,“房主人出现后,会收回这栋宅子自住。”
“还有呢?”
“这个身份,哦,这个不错,大富豪,大商人,也是大善人,去外地做生意赚了大钱,给家乡及附近城镇建了很多私塾,”沈乘月把手里的路引放回去,“她终于决定回家乡附近定居时,想必会受到乡里乡亲热烈的欢迎。”
“我明白了,”沈瑕很快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所有身份都有人证,都有前情铺陈,不会凭空出现,以至于被当地人怀疑。”
“没错,”沈乘月笑道,“我前日刚刚用这法子安顿了一个人,等他抵达目的地,会给我传来消息,希望一切顺利。”
“什么人?通缉犯吗?”普通人哪里需要这么错综复杂的搬家方式。
“给了我四百九十万两的人。”
“他是怎么安顿的?”沈瑕好奇。
“妹妹,我非常信任你,但这是个秘密,对不住,”沈乘月摇了摇头,“既然想让它成为秘密,就最好对谁都别说。”
“我为你的缜密感到开心,”沈瑕并没有被排除在外的恼怒感,只是略有些意外,“连罗姨都不知情?”
“她做了太多路引,并不清楚我会启用哪一张。”
“但他被安顿的地点,离京城不会太远,”沈瑕分析,“从你脱离循环至今,要安排先遣队伍去当地铺陈背景,做好铺垫,再给你传消息,让他出发。若位置在遥远的蜀地,就算把先遣队伍脚程算到最快,或是干脆雇佣当地人,再加上信鸽或驿站传信的时长,时间仍然不足。”
“不必费心分析,”沈乘月笑道,“我清楚时间匆匆,这个地点不够牢靠,只是他被困于京城太久了,急着离开。等其他的布置好了,我还会给他更换下一个。”
沈瑕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桌上的杯盘碟盏:“这又是什么?看起来像冰饮。”
“就是冰饮,”沈乘月上前讨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妹妹,“这些人在调试最美味的饮子。”
沈瑕浅啜一口,又观察着杯中的粉色饮子:“的确美味,但这项尝试似乎没有必要在地下进行。”
“我怕有人偷配方嘛,”沈乘月无奈,“附近这些商人简直无孔不入,我开业之前,他们已经把我的经营内容打听得一干二净了。有人甚至已经抢在我前面,买了不少猫猫狗狗养在了他的茶楼里。要不是其他东西需要砸大钱才能模仿,这会儿我还哪有生意可言?”
“你最好有一个靠山,”沈瑕和她碰了碰杯,“免得见你生意红火起来,商人们联合打压你。”
“我自然有靠山,”沈乘月笑得春风得意,“听说过金家吗?”
“当然听过,世代营商,”沈瑕颔首,“每每贵女们京郊湖上泛舟,游船不都是金家负责租赁的吗?”
“游船也是金家的?这我倒没注意过。”
“除了私人的游船和官船,京城附近你能租赁到的,都属于金家。无论哪行哪业,能搞垄断的都不简单,”沈瑕笑看她,“姐姐能搭上金家,的确本事不凡,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