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没来由地怕,躲到一旁。那两人走向院子门口一家生鲜店,老板正在杀鱼。男人把小兔子往地上血污的水里过了几道,它就变得像被谋杀一般,从头到身子满是鲜红的血水。
梁韬浑浑噩噩回到家,目睹如此诡异的行为让他在夜里高烧不退。奶奶抱着他,照顾他,他又想起月月的拥抱,一下子“哇”地大哭出来。
反正他就是知道,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病好后,他把这段经历压进心底。梁韬从小就比一般孩子更懂世间冷暖,他深知月月和他从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如今他们只是回归各自的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短暂的相交过后,便是无尽的远离。
梁韬醒了。
他缓慢地眨动眼睛,漆黑中听见隔壁床传来震耳的呼噜声。
白欣遥睡觉很少打呼,打也没这么响。一瞬间的惊惶过后,他反应过来,应该是王羽笙。
他本想打开床头灯,不小心把大灯开了,王羽笙蹭地坐起来,语气着急忙慌,“怎么了怎么了!”
梁韬抱歉地看向他,“我想去卫生间来着……打扰你休息了。”
“噢噢,没事没事。”王羽笙揉着眼睛,呆坐几秒,起身提了个塑料袋给他。
“洗漱用品,你看看要用哪些。新衣服鞋子也买好了,在衣柜里。”
梁韬接过,感激地道谢。
王羽笙反倒不好意思了,“这有什么,跑个腿而已。对了你饿不饿?桌上有面包牛奶,要是不喜欢,咱们去外面吃啊?”
梁韬见他眼下发青,摇摇头,“可以的,我现在还……不太想出去。但是我们住宿的费用够吗?”雩剡
“钱你放心,管够。”王羽笙打着哈欠钻回被子,嘱咐他安心休息,呼声又起。
梁韬注意到袋子里还有一支软膏,有些难为情,但轻手轻脚洗好澡还是给自己抹上。其实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实在不好辜负王羽笙的心意,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他关灯躺回去,原本觉得呼噜声吵,但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两人在房间里昏睡三天,梁韬终于感觉充饱电。
“嘿,哥们儿。”坐椅子上的王羽笙朝他抬了抬下巴,“睡眠如何?”
“还成。”
“你别害怕啊,小白脸要是再找过来,我见一次揍一次!上次忒不是东西了,让两个打我一个,操!”
回想起那天,梁韬的脸色又沉下去。
“诶,没事的!我是挨打长大的,从小挨我爸其他儿子欺负,那些姐姐也打我。这么多年,我这身皮早练厚了,抗造!”
这些话听得梁韬心里更不是滋味。他问:“你为什么从米国回来?要是一直呆在那边,也不至于因为我遭罪。”
“为了兄弟怎么能叫遭罪!”王羽笙的语气有些责怪,随即又软下去,“还不是我妈,看我大学毕业了,非安排相亲,我不答应就道德绑架,烦死了。她还断我生活费,一气之下我就回国,搞了个假身份想到处玩玩儿,刚巧白氏在招保镖,我又符合要求,随手报名还真给面上了!其实最开始,我只是想进去吃个瓜,搜集点商业机密啥的。谁能想到……会遇上你啊!”
是啊,谁也料不到的阴差阳错。梁韬扯起一抹苦笑,“他不会找来了,他哥哥亲口答应过我。”
王羽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那……也行,反正我看他哥,是个说话算数的主。就是那一脚踹得真狠呐!我现在大腿这儿还发青。不过也怪我,骂什么没妈教……可先骂我妈爱好插足的是他弟!啊我记起来了,白欣遥也被蹬了,哈哈!”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梁韬反倒因此生出些踏实。之前在别墅里,他和白欣遥经常一整天不说话,除了被按着做爱,没有任何交流。王羽笙身上的活人感让他慢慢过渡到现实当中。
见王羽笙欲言又止,他主动开口,“是不是想问,我跟白欣遥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嗯……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于是,梁韬靠坐在床头,把从海岛那夜迄今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在白家老宅看到的一切都倾吐出来。除了录像里的女人是白夫人,她太苦了,提及也是一种打扰,梁韬只希望她安息。
听完全部,王羽笙少见的严肃深沉,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能忘记小白脸吗?”
梁韬沉默。
“其实你对他的感情,很像斯德哥尔摩,你觉得呢?无法逃离,不得不把恐惧和恨意合理化,唯一路径是转化为爱。”
这种可能,梁韬不是没有思考过,但现下他没有心力再去想。
他主动提出去外面走走,于是两人换好衣服,吃完面,王羽笙带他去买新手机,办电话卡。
“好了,以后咱俩可以随时联系!”王羽笙很是满意。
梁韬把手机放手里掂,他抬头,环视一圈街景,久违的嘈杂音让他不知不觉露出笑容。
见他笑了,王羽笙开心地搭上他的肩,“还想吃啥不?或者咱们租个车去哪儿自驾,散散心?”
“那不成!”梁韬赶紧摇头,“得找活儿干,挣钱啊。”
说到钱,王羽笙把他拉到角落,压低声音,“昨天登手机银行,不知道是小白脸还是他哥,给我卡里转了10万!”
梁韬眼里闪过惊讶,但很快黯淡下去,“我们不能花他们的钱。”
“为啥不花!”王羽笙讶异地提高音量,“这可是你的精神损失费!你应得的!”
见他抿紧嘴角,垂目不语,他只得让步,“行,不花就不花。这几天咱们的开销都是我的工资,咱没花过他们一分钱!”
闻言,梁韬这才轻松下来,再一次感激地道:“谢谢你,等找到工作,发了工资,我一定把钱还你。”
王羽笙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聊着找工作的事。王羽笙有美高美本经历,学的又是金融,找份像样的工作不成问题。梁韬就要麻烦许多,不过王羽笙直接把他拉到网吧,两人商量出一份有模有样的简历出来,填上全国统一招聘平台。
“哪天去把双证补了,然后等着接面试电话吧!”
虽然心里知道不会像他说的这么乐观,梁韬还是微笑着点点头。
事实就是,比起简历断档,身处政府的生育黑榜对梁韬的求职阻力更大。好在他早已习惯,和王羽笙半开玩笑说,以前在河岭干过刮腻子,在阳天继续干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都不知道这句话完全是个预言,第二天,梁韬就在街上遇见河岭那位张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