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欣遥的神情明摆着说他冥顽不灵,但梁韬愤恨的眼神又使他叹气。于是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物件,一言不发丢到他腿上。
铁圈上挂着家里钥匙,和手工草编的圆环。梁韬把钥匙拿到眼前细看有没有被切割置入定位器的痕迹。但这把钥匙是新的,换防盗门没几天他就远走他乡,又时刻不离身,按理说没有机会被动手脚。
“你什么意思,别糊弄我!”
白欣遥蹙起眉心,似是压下不快,又丢给他一个打火机。
“烧一下。”
梁韬立刻冲去浴室,对着水池将钥匙和铁圈放在火上烤,被烫了手也不放弃。
白欣遥不知何时抱臂站在门口,见他这般执着,终是忍不住开口:
“真羡慕啊,你对朋友的信任。”
“啪嗒”,手中物件一齐掉在地上,梁韬错愕失色地看向他。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摔碎了,锋利的边缘碰一下就皮开肉绽。
干草烧焦的气味钻入鼻腔,呛得梁韬不住咳嗽,视线亦模糊。向东将挂饰送予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他说,特地刷了防水涂层,梁韬都记得。
原来里面是一个暗灰色圆形定位器。
烧到塑料,气味就更刺鼻,梁韬仍不放手,仿佛不将它和无情的现实烧成灰烬誓不罢休。什么幽灵一样出现在下一个路口,什么安排阿姨给他指路,不过是自己幻想他无所不能,其实就只是这么个指甲盖大的小玩意儿!
白欣遥一把夺过打火机扔掉,又将燃烧着的定位器打到地上踩灭。他双手扶住梁韬的肩,冷酷的外表下面透出一丝疼惜,“不想了,好不好?”
梁韬目光空洞,脸色煞白,整个人筛糠似的哆嗦。白欣遥一把将其搂入怀中,宽厚的手掌用力按在他凸起的蝴蝶骨上。
“以后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任何事任何心情,都可以说给我听。我们也可以一起吃饭,打篮球打游戏,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保证,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但梁韬不为所动,连眼泪也没有,只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抽气,中邪一样。突然一个暴起,一拳重重砸在玻璃镜上!
霎那间,玻璃爆裂,碎片崩飞,逼得白欣遥后退几步。他刚站稳就要去抱梁韬,却见他徒手掰下最尖利的一片,握在掌心,对准自己的脖颈。
“你干什么!快放下!”
梁韬像面对仇人,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瞪住白欣遥,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
“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才满意……”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啊!”
闻言,梁韬再也忍不住,崩溃彻底地放声哀嚎。
“你别再喜欢我了!!算我求求你!!白欣遥你行行好,放过我吧!!啊啊啊!!!”
尖头抵在颈间脆弱的皮肉上,划出带血的痕迹,白欣遥急得发疯,冲梁韬吼回去。
“苍蝇都不叮无缝的蛋!梁韬,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离你那朋友远点??你还怼我说满脑子只有裤裆里那点事!是,我是找向东帮我做事,但我也明说过,就算拒绝也绝不会为难他,只要别把我找他的事告诉你就行。可向东答应配合我的样子有多迫不及待,你又知不知道!!”
白欣遥捡起地上仅剩一半的定位器,“这个!就是他进立新实习的筹码!”
一想到自己把所谓的“草编装饰”宝贝得不行,梁韬就觉得自己很可悲。
“结果他到处跟别人吹牛,说是我哥们儿,在公司屁事不干,成天光想着撩新来的女实习生。公司领导忍无可忍跟我反馈,只好把他辞退。我看了华扬的监控,你在地下停车场发现了他,梁韬,你这么聪明,要不要猜一猜他进华扬的筹码又是什么?”
梁韬痛苦地摇头,他根本不敢面对答案,失控地喊:“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我在你面前,向来坏得堂堂正正,你怎么打骂我都行!但是梁韬,我TM也看够了你跟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我来告诉你,你那班里排倒数的,最好的兄弟能进华扬,靠的是你的日记本!!”
一时间,眼前一片灰白。
越是这样,梁韬手攥得越紧,鲜血顺着掌心滴下,滴在他胸口,一如心脏开出的血花。
太痛了。
第51章
梁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分一秒都没有怀疑过向东。
顷刻间,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溯小饭馆里向东同样问过他的钥匙,嘱咐他务必收好;送挂饰时献宝似的兴奋;以及诸多话里有话,譬如“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宿舍就你一个人了,多方便”等等。
“他亲口承诺我,会借口安慰失恋的同学,确保你一个人待在房间。而且他没告诉你的是,从上岛到那天傍晚,你周围所有房间已经被我提前安排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告知换房了。”
白欣遥的声音和他的金属袖扣一样冰冷,“你喊破喉咙的时候,那一整层除了你和我,就只有门口站着的两个保镖。”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外面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记忆里视角突然转换,梁韬看见伤痕累累的自己晕死在浴缸里,又看见向东满头大汗收拾搬运他们的行李。原来是心虚和愧疚,但这并不妨碍他偷偷藏下日记本,作为日后继续向白欣遥讨好处的砝码。
梁韬只感觉身体的一处彻底崩塌,像被生生抽走几段骨骼。泪腺像被拧开的水龙头,嘴角却扯出荒诞的弧度,自空荡荡的身体缺口传出回荡着痛苦的大笑。
他笑这电视剧也演不出的荒诞,笑自己对兄弟掏心掏肺,却换来被背叛至此的下场。
向东必然知道那夜白欣遥对他做过什么,后来的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还是愚蠢但能循环利用的砝码?
他笑得停不下来,白欣遥的脸比他身上的西装还黑,“你别笑了。”
“我……哈哈哈……我还是有点用的……哈哈……”梁韬上气不接下气,“能给朋友谋点好处,挺好,好得很!”
话音刚落,他猝然用力将玻璃尖刺往颈动脉上按!
说时迟,那时快,白欣遥反应迅速地跨步上前,一把扼住梁韬的左手手腕,只听腕骨一声脆响,梁韬嗓子里迸出一道尖锐的惨叫,带血的玻璃应声摔落在地,溅碎成血光与寒光的残影。
白欣遥顺势将人一把掼进浴缸,剧痛之下,梁韬面容扭曲,整个左手从指尖到手腕弯成怪异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