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堂大笑，像百鬼在尖叫。刺激之下，梁韬发了疯似的往厨房冲，被李哥一脚蹬到地上。

见状，男人啐了一口，松开小林，走了，旁人亦作鸟兽散。

“这是老子的店！拿刀还轮不到你！”

梁韬伏在地上，没有抬头。

小林冲上去又是一脚，“叫你别沾有钱人！这下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他跌坐在梁韬身侧，绝望地嚎啕大哭，“我从老家来阳天，跨了半个国，就是想丢掉不堪的过去……糊涂的过去……我蠢啊！！”

阿德扯住小林不断捶胸的拳，环抱住他，嘴唇颤抖。所有人都在沉默，唯独小林撕心裂肺的哭声堪比惊雷。

梁韬终于抬起脸，绝望地看向他，脸上布满交错的泪痕，身前的地上也汪了一滩泪水。

“蠢的人是我啊……害了你……害了咱们店……”

短短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用刀从嗓子眼里剜出来。

“你说得对，有钱人……没有真心……他们根本没有心！！”

小林却突然仰面放声狂笑，“你也跟我一样被骗了！你也被骗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就这么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地冲出店门，阿德慌忙去追。梁韬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小闵蹲下将他抱进怀里，依偎着默默流泪。

一直紧闭的后厨门开了，走出一个人，还是那双温柔且贴满胶布的，沧桑的手捧住梁韬的脸。

“韬儿……”

她带着哭腔的颤声让梁韬痛彻心扉，他恨不得立刻原地死去。

“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静姐心疼地为他擦去眼泪，“傻孩子，怎么不和姐说啊……你看看你，瘦脱了相，过去这些天，怎么过的……”

“保研被取消了……优秀毕业生和优秀论文也没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姐，我真是个没有一丁点用的废物……呜呜呜……”

“不许你这么说！”静姐大声斥他，哭腔却更厉害，“韬儿，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啊……”

是啊，这就是命。一切无法改变、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人们将其统统称为命运，好像这样就能解释一切，抚平一切。

出乎所有人意料，梁韬猛然挣开她和小闵，往小林的反方向冲出去。愈讠

静姐在后头高声喊他，可梁韬只知道跑。他没有退路，甚至没有路，他的人生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在悬崖峭壁上一条腿踩空。

耳旁只能听到呼呼风声，终于，梁韬仍是不忍心地回头，正巧看到静姐跌倒在地。

他立刻顿下脚步，一个路人先于他将她扶起，定睛一看，竟是半年未见的王羽笙！

他表情焦急，应该在问静姐有没有摔到哪里，又将视线转向梁韬，两张泪流满脸的脸令他看上去十分错愕。

既然有王羽笙在，梁韬调转回原本的方向，把全部都丢到身后。

他关了机，赶在墓园下班之前进去。

墓碑上，奶奶慈祥和蔼的笑脸未曾褪色，梁韬扑上去抱住冰凉的大理石碑，像他小时候在外面被欺负了，奶奶抱他那样。

“奶奶……奶奶啊……呜呜呜……”

要是奶奶在，她会说什么来安慰自己呢？她总是那般强大，坚韧，得知亲生儿子儿媳要将孙子丢给其他人养，啪啪给了他好几个大耳刮子，放话说就是要饭，自己也要把孩子拉扯大。

她微薄的退休金实在捉襟见肘，就到处打零工，把小梁韬放在社区图书馆看书。其他孩子孤立他，欺负他，奶奶下了班就叼着烟去接，往门口一站，死死瞪着那几个小鬼，他们就不敢再找梁韬麻烦。

“奶奶……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一无所有……”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奶奶……您告诉我吧……奶奶我好难受……我好难受啊……”

太阳西沉，暮色为万物罩上阴影。梁韬多希望自己也能融入黑暗，消散于无形，他好累。

入夜，他睡在墓园外的长椅上。保安和巡逻没有驱赶他，许是为他的恸哭所不忍，成全他想多陪伴亲人的心愿。

“喜欢他？”

伴随落下的话音，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叫声响起，除了野猫叫春，梁韬这辈子没听过比这更骇人的声音，他甚至怀疑不是从人类身体里发出的。

“命也可以给他，挖心抽血供他吃喝，心甘情愿。”

这个诡异的声音让梁韬在梦中也头痛欲裂，但更惊悚的是每每一句话结束后，哀嚎必伴随奇怪的电流音响起，像是谁在被抽筋扒皮，削骨剜肉，甚至很有可能比这还要残忍。

“想亲吻他，拥抱他，和他永远在一起。”

到了后面，惨叫已不似人声，时不时还有怪异的液体呕吐音。梁韬绞尽脑汁，终于回想起，说话的人和曾经梦过的“小兔子，它死了”，是同一个声音！

第38章Deja vu

天光大亮，梁韬醒了。

这是他近日睡过最长最沉的一觉，精神清醒一些，心脏仍隐隐作痛。

回头深深望了眼奶奶的墓碑后转身离开，平静下来，他终于感到疲累，决定坐早班车回家。

开机刷完公交卡，屏幕上意外亮起冯教授的名字。

手指已经悬在挂断键上方，梁韬心一横，按下去，却是按的接听。

“冯教授……”

一声叹息传来，“梁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