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我由他牵着,只是不停摇头,脑内一帧帧回忆佐证真相的细节,盯着屠安良久、声音控制不住带上哭腔:“所以你……你早知道。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娘亲不要你了,你就要我也背井离乡,是么?我好怕,离开中原这几年我一直都好怕。这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算在我头上?可汗爱而不得与我何干?我只想和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一起过安生日子。你怎么能”

“不是的!”屠安慌张捂上我的嘴,表情拧巴着,但眼神已然有些受伤:“我拓跋屠安绝非心胸狭隘之辈,若预先知晓此事,断不会逼你至此。娘亲她……我只在幼时见过,那时草原发生了一场大火,可汗说阿妈在火中丧生。”

“我也是……前段时候才得知。”

我稍稍定神,只是胸口还闷着股气:“谁告诉你的?”

“洛桑,他的中原话就是娘亲教的。”屠安拧眉,语气有些不快:“他还说阿妈与可汗并非相爱,是大可汗……”

“强取豪夺?真是子承父业。”我无声叹息,有些破罐子破摔。

屠安被我这话噎住、脸色难看,但到底是没反驳:“记忆里的阿妈并不喜欢我,陪我的时间甚至还不及洛桑。我那时不知道,只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就每天跟着达巴拉干练马术,求可汗教我刀法,偷偷跟着成格尔学中原话。可最后还没等到阿妈的正眼,她就离开了。”

我默默听完,不想安慰他、也不愿再恶语相向,只由他牵着手没甩开。

“我不是在求你可怜,也不是在记恨谁。有很多族人陪着我长大,他们都很好,弥补了我没有从阿妈哪儿获得的爱。所以我没有嫉妒你,没有要毁了你。我只是特别喜欢阿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我咬唇、心烦意乱,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事已至此便再难分个对错。屠安将话抛出来,面上说不愿我为此可怜他,可还是将人搅成一团。

倒像我抢了他十几年母爱似地。

我理了理思绪,端正在他面前坐好:“于情于理,我该喊你一声哥哥。”

拓跋屠安闻言轻咳一声,单手握拳抵着鼻尖:“这么喊……也不是不行。”

我顺势喊他一声,他高高兴兴应了。

“如此,我俩便是兄弟了。过往的事就一笔勾销,不许再提。”

屠安闻言眉头一皱,觉察出不对来:“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兄弟之间怎能媾和?逾矩便是乱伦。”

“你别欺负我不懂话,想弯弯绕绕把我哄进去!你管我叫哥、我唤你作妻,咋俩各论各的!”

“我不会喜欢自己亲哥哥。”我摇头,神色自若。

“胡说,你分明承认过的!”屠安急红了脸,双手用力按住我肩膀。

“我几时说的?可有凭证?”

“江容!”

拓跋屠安动了气,掐着我肩膀重重按在榻上,重量压上来、一双眼怒视着求一个答案。

我正欲开口,木屋的门却被敲响,而后从外面吱呀一声打开。

那人缓步进屋,瞥见我与屠安后动作怔住。门没带上,风雪便往里灌。我咳嗽起来,他便立刻关上门。

我喉结滚了滚,做贼心虚地推开屠安,慌张从榻上起身后溜到他跟前。

“哥……”

第93章 玖叁

江征雪没应,转而从怀里拿出卷传书递到屠安的方向:“看看,是不是你的。”

屠安瞥一眼,瞄见其上花纹后点头,接到手里也不避讳,当着我与江征雪的面打开来看。

直到他拧眉看完,江征雪才再度开腔:“看你恢复得差不多,不如择日启程?若是让将士们知道营中留了个异邦人,怎么讲也说不过去。”

屠安没吭声、神态是在思考,合上传书后又定定看了我两眼。

“明日就走。”

我狐疑,这么好说话倒不像他了,除非是出了什么要紧事。迎着屠安的视线望回去,目光便撞在一起,我抿唇、到底是忍下疑问。

江征雪却像料到,闻言颔首:“如此,今晚便和守关的副将知会一声。”

“先谢过了。”

俩人客套几句,我听不出哪儿不对劲,却觉着江征雪瞒了我什么,又小声喊他,伸手扥了扥衣摆。

他伸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把,又帮忙将大氅系好:“乖,走了。”

我嗳了声,回头看时屠安还盯着我,表情晦涩。

回帐路上又开始飘雪,天幕灰蒙、黑云低压,只有兵营那边飘的炊烟才有些人气。

江征雪依旧是不说话,没问我与屠安发生了什么、也没质问我同他搅在一块做甚,只是缓步往前走,风雪继续、模糊侧颜,但牵我的掌心还暖着。

相较年少时,我总觉得他寡言不少,对话也只问一句回一句,好像那个总爱与我分享新鲜事的江征雪不见了。

壳子里住进一半我不曾了解的、从未见过的江征雪,那是我缺席他的小半辈子。

“哥。”

我伸手拉住他,停下脚站在原地。

“怎么了?”

江征雪回头,雪花落在发梢眉间,突然让人有种面容被模糊的遗失感。

“我好像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了。小时候,我俩分明是心有灵犀的。”

他闻言唇瓣微张、怔了下,片刻后露出个苦笑:“怎么会?容儿是天下最懂哥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