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赵允棠已经睡着了。
他睡的床内侧,给百里元胤留了一块空位出来。这一幕,使百里元胤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妻,妻子留了烛火和床位,在等着丈夫回来的错觉。
他停下自已的胡思乱想,熄灭了烛火,轻手轻脚地脱掉外袍上了床。
房间里只有一床被子,他躺进去,双手交叠在腹部,不敢乱动一下。闭上眼睛,鼻间起赵允棠身上还残留的淡淡脂粉香,夹杂着赵允棠自已身上的一股香气。他还听到了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像一只小猫的呼噜声,给人一种软软乎乎的感觉。
百里元胤忍不住侧过身,仅有淡淡月光倾泻进来,他夜视能力极佳,仍旧可以看清楚赵允棠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和热烈,赵允棠呓语两声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睡正好和百里元胤面对着面。??
他们之间只隔着几寸的距离。
明日一别,或许又是一年,甚至两年、三年才能再见了。他也想过去禄停关找赵允棠兑现那顿酒饭,可这次用了,下次呢……他舍不得。还不如就这样,撞运气似的,趁着宗圣帝冥寿这几日来大渊闲逛。
还真让他遇着了。
百里元胤抿紧唇,颊边的酒窝似乎承载着主人矛盾又紧张的情绪。
终于,天人交战之后,黑暗中,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贴近了赵允棠。
那是一个一触即离的吻。
“长缨,我心悦你。”他用最小的声音将这份感情托出,说完犹觉不够,补充道,“很心悦你。”
是时间消磨不了的喜欢,他想。
这个偷来的吻,足以支撑他度过往后每一个没有赵允棠的日夜。
太元十七年,腊月十七日。
含霜殿已经被下人们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绸、红灯笼、红色的“囍”字在冬日里格外好看惹眼。
长宁公主和礼部侍郎的二子左礼的婚典将在大年那日举行,实乃一桩大喜事。
因习俗约定,婚典前新娘子和新郎官不能见面,赵允娆便只能让下人给左礼送信询问赵允棠的归期行程。
左礼回信说:王爷说他明日就出发,长宁莫急。
明日出发,赵允娆心底算着,从禄停关出发,皇兄跑快一点,到大渊约摸十二日。
只要十二日,她便可以跟随赵允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关外骑马,去感受黄沙滚滚,想想便觉得有趣!
腊月二十日,左礼突然收到了来自禄停关的飞鸽传书。
取下信纸,还未展开,左礼眼皮就突突地跳,心里惴惴不安那信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赵允烨勾结外邦,禄停关遇袭,找我外祖,严守城门!长缨】
左礼顾不得担忧赵允棠那边的处境,立刻将这消息汇报给了他的父亲,左兴宗即可动身进宫,左礼去了将军府找沈霆老将军。
赵允禅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后宫和嫔妃们喝酒玩乐,左兴宗在心里对其颇有微词,却也不好发作,等了两刻钟,才等来赵允禅整理着装,从寝宫内出来。
左兴宗知道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躬身为他分析道:“皇上,定安王在信中交代,让沈老将军安排沈家军护城,证明眼下睿亲王勾结外邦之事不可轻忽啊!”
赵允禅嗤之以鼻:“手下败将,何以言勇他赵允烨能寻到多少人马,勾结几个势力?我大渊百万将土……”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道铿锵有力的男声在殿门口响起:“皇上,事关江山社稷,岂能骄傲自负!”
来人正是沈霆。
老将军一身铁甲,手握长刀,单膝跪地:“老臣恳请皇上下旨,立刻加派御林守卫严加防守,再换沈家军把守城门。禁夜市,不允许百姓外出与外人进城,以防有贼人浑水摸鱼而入!”
赵允禅却眉心紧蹙,他似笑非笑:“沈老将军……这莫不是你与你那儿外孙演的一出好戏吧?若是换了沈家军把守城门朕这皇位还坐得稳当吗?”
左兴宗见他心胸狭隘至此,心头连连叹气。沈霆对他的德行早有了解,若是换成其他事,他根本懒得与他费口舌,但眼下这事关乎国家与百姓安危,沈霆忍下心中的愠怒,沉声道:“皇上大可放心,我沈家满门忠烈,绝不做乱臣贼子现下情况危急,若是皇上信不过,不肯下旨,老臣只能先斩后奏,等事情尘埃落定,悉听皇上发落!”
他站起身要走,赵允禅拍了一下桌子:“大胆沈霆!你敢!”
沈霆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声音中却有悲凉之意:“我外孙长缨生死未卜,不知费尽多少力气才送出这一封信……为大渊江山,为黎民百姓,沈某有何不敢?”
腊月二十三日,夜。
一支支火箭划破夜空,犹如漫天飞雨般朝着大渊城内射出。
刹那间,火光四溢,人声鼎沸。
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愈逼愈近,成千上万的火把将夜色照得亮如白昼!
“杀”
即使沈霆提前部署,也实在没有想到赵允烨能带来这么多人马,他还分了一队人出去前往禄停关支援赵允棠,如今看来,不论是禄停关,还是大渊城都是背水一战,生死难测。
左礼提着刀杀掉一人,忧心忡忡:“哥,我先去宫里接长宁”
左谦颔首,一剑刺穿一人心口,将其踹出数米:“万事小心!”
“你也是!”左礼纵身一跃,翻身上马,朝着皇宫奔去。
皇宫内乱成一片。
太监宫女们手无缚鸡之力,几乎顷刻间,皇宫各处就已血流成河,尸首遍地。
赵允禅正在御林守卫的掩护下撤离,可还没出后宫,便被拦在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