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身边除了跟他出生入死的副将曹蔚，早就没了亲人朋友。内忧外患之下，他一直在和各方势力拼死斗争。当时百里元胤所在的伽蓝国也是其中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们是游牧民族，身强体壮，英勇善战，很快就吞并了很多的小势力。

而当赵允棠和百里元胤在沙场对战时，却并不是他们的初见。

他们是其他土兵将领眼中的“宿敌”，各自为营，结局应当是拼个“你死我活”。可实际上，白天打完仗，晚上他俩就偷偷溜到约定的地点，比武、喝酒、聊天，百里元胤还答应了他，即使将来大渊的历史就此结束，也不会伤害城中百姓分毫。

而此刻，赵允棠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初次见面，身份尊贵的九殿下为何在山洞里对他百般迁就。

明白了花船再遇，男人为了“掩人耳目”，埋首在自已脖颈处时红得滴血的耳垂是何缘由。

明白了他答应下和对方去伽蓝后，那摸过来的手为何在几不可察地颤抖。

因为，爱。

那个时候，赵允棠一叶障目，身陷痛苦之中，哪有多的心思去观察那些细枝末节。

他没看懂百里元胤对他的爱意，只把对方当成自已的知音好友。

万幸的是，他们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回应了百里元胤的爱。

翌日，赵允棠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进入了穆老爷子书房的暗室。

穆衍就躺在一张玉石制成的床上，玉石床的周围显然是一个“法阵”。

穆鹤年的目光落到穆衍沉睡的脸上，开始将穆衍身上的秘密娓娓道来。

“穆衍出生的前一夜，有一位僧人出现在了穆家那时我们还在A市的别墅里……”

因为穆老爷子的身份，他所住的那个别墅区四处都是配了警卫员的。可无人通知，也没有警报，那位僧人似凭空出现在了他们家门口。

他只交给了穆鹤年一个红木盒子，并告诉他，你的孙子乃帝星重生，却命中注定有一劫，只等有缘人前来化解。

赵允棠对命格一说稍有了解，问道：“帝星命格的话，穆衍怎会从商？”

按道理来说，拥有帝星命格的人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必定拥有更高的成就和地位。即使换到现在这个时代，也应该是一个国家中领导级别的大人物。

穆鹤年叹了一口气：“僧人告诉我，他上一世已将自已的帝星命格换作了另一样东西。”

赵允棠不解：“何物？”

穆鹤年没再回答他，只将手中的红木盒子递到他的面前：“你先打开这个盒子看看。”

红木盒子做工精细，连上面暗扣上的装饰也用的是上好的玛瑙宝石。它似乎没有经历岁月的一点磋磨，可那些繁复的花纹都在诉说着它并非这个时代的产物。

赵允棠敛了敛心神，伸手接过，将其慢慢打开。

入目只有两物：

一是瑾妃送他的那块鸳鸯同心玉佩。

二是一个香囊。

赵允棠拉开香囊，里面装的是两绺头发。

“此为何意？”赵允棠看不明白，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已的玉佩竟会出现在这里。

穆鹤年扭动手边的一处机关，只见赵允棠左侧的墙壁上翻转出一面两米高的“镜子”。

说是“镜子”，可赵允棠看过去，却照不出他的模样。空白一片，仿佛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雾。

“赵先生，这是【永恒之镜】，是僧人前段时间再次来到这里，留下的神物。请将你的指尖血，抹上去，便可以看到过去。”

赵允棠想也没想，咬破指尖，鲜血和“白雾”接触的一瞬间，一阵刺眼的金光乍现。

过去。

那是赵允棠最害怕也最留恋的时光。

第61 章 初次相遇

太元十四年，立夏。

赵允棠十六岁生辰在即，虽然在人前六皇子顽劣不羁，不学无术，但是他长得俊俏讨喜，嘴巴又甜，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后，除了太子，也就对他比对其他皇子要好上几分。

而宗圣帝和瑾妃是年幼相识，青梅竹马，二人感情深厚。虽然当年因为太后的懿旨，宗圣帝继位后立了当时的娴妃为皇后，但瑾妃也立刻升为了皇贵妃，不仅地位仅次于皇后，还独占着宗圣帝一心宠爱。宗圣帝自然爱屋及乌，私底下对赵允棠也是格外纵容疼爱的。

这个生辰准备得还挺隆重的，含霜殿提前两日便开始了筹备。生辰当天要穿的金龙云寿纹吉服已经绣好，瑾妃拉着赵允棠试穿了一下，看着俨然已出落得芝兰玉树的小儿，瑾妃心头既高兴又惆怅。

赵允棠晃了晃她的手，轻声哄她：“娘亲，您蹙眉虽美，但是孩儿还是更喜欢您笑起来的样子。”

瑾妃捏捏他的鼻尖，展颜一笑：“你啊你，油嘴滑舌。明日宴席上，可切记不得丢了礼数，要端方稳重一点才行。”

赵允棠随意地颔首，撒着娇：“晚上顾北风他们订了凌霄楼的夜宴，娘亲您看……”

言外之意：又想溜出宫去玩，且晚上就睡侯爵府，不回来了。

自前朝开始，大渊便取消了宵禁，城中百姓夜晚的生活多了许多乐趣。除了青楼楚馆、赌坊这种自古以来就有的“消遣法子”，如今还新添了皮影馆、歌舞楼、花坊游船等新式玩意儿。

赵允棠虽然在皇宫里一直刻意藏拙，但是他的玩心倒不是作假的。旁人看不见的时候，瑾妃和沈霆都对他的学业武艺管教得格外严苛，但凡能偷得一日闲，赵长缨能乐不思蜀，直接夜不归宿，侯爵府、礼部侍郎府、甚至太医院的班房都可以成为他过夜的地方。

毕竟是生辰，瑾妃也不想扫他的兴：“行，第二天晌午前必须回来。”

“谢谢娘亲～”少年的瑞凤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清澈的少年音宛如一缕春风绕过耳际。

翌日，赵允棠早早便被拉起来穿衣梳洗。他坐在铜镜前，任由婢女们摆弄，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子都还没有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