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棒。”沈一白终于面露笑容，而后陆陆续续又往温漾碗里夹了很多菜。

很多次，温漾欲言又止，可是看着男人顽固的眼神，他只能默默低眸，忍着恶心将沈一白喂给自己的菜全吃进去。

二人的相处方式很奇怪。

阿姨和叶文青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感受上位这尊大佛射过来的目光，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一口口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一顿饭吃得很压抑，中间几乎没有交谈声，全是沈一白低声哄温漾的和碗筷相撞的声音。

似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能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点燃。

中途不知是谁将筷子碰掉了，只是一件小事，却让整顿饭的气氛陡然转变。老爷子面无表情，将筷子往桌上一甩，在场人身体忍不住颤了几下，唯一镇定的是叶文青，他立即放下筷子，面色很淡，盯着前面的碗，像是早早预料了会有此事发生。

“你，把筷子放下。”

老爷子握住拐杖指向沈一白，稀疏的眼睫下压，眼眸眯起，是一贯用来打压下属的表情。

沈一白动作顿住，温漾看到他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而后转过身，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温漾看不见，但也能觉得他们的脸色不对劲，少年脸色苍白，缩着肩膀，噤若寒蝉。

沈如定脸色并没有缓和，反而在看到沈一白脸上那种事不关己的神色后更加气愤，他冷笑，“他没手，需要你去喂？”

沈一白，“他手受伤了。”

沈如定，“怎么伤的？”

沈一白，“昨晚被我拿绳子绑的。”

“……”

沈一白一噎，心骂着小子又开始犯浑。

双手交叠撑在拐杖上，沈如定又问，“那你知道他爱吃这些菜吗？”

“……”沈一白皱眉，肯定道“当然。”

“放屁！”沈如定用力拍着桌子，沈一白心惊，蓦然抬眼。

他看到沈如定对着自己挥手，不，准确来说，是对着他后面的温漾挥手。

“孩子，你过来。”

沈一白下意识当在温漾面前，语气不容拒绝，“爷爷，你想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沈如定气得要死，“老子的事你也敢置喙！”

“不行……”

“沈一白。”

一直旁观的叶文青此时却突然出声，他朝沈一白摇头示意。

“老爷子不会对漾漾做什么。”

沈一白握了握拳头，下颌紧紧绷着，看着面前二人眉间陡生一股戾气，他有些慌乱看了眼身后的温漾。在触及到少年清澈眼眸那一瞬间，戾气尽散，男人低头，将最为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温漾面前，像只折颈的天鹅。

温漾一直都是懵懵的，懵懵的被带下来，懵懵的被带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看着其实并不慈眉善目，可能是由于习惯，看人时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打量，温漾觉得他不像是在看人，而像是在看一件是否具有商业价值的物品。

“是个清秀的孩子。”打量半天，老爷子最终只得出这一个说了等于没说的结论。

温漾缩着肩膀，眼睫乱颤，呼吸粗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等他想好措辞，沈如定却又径直说，“你告诉我，你喜欢那道菜吗？”

温漾一愣，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餐桌上被摆到中间的清蒸东星斑，也是这顿饭沈一白喂他吃的最多的一道菜。

温漾揪着手指，不知道面前这个老人想干什么，偷偷瞥了眼沈一白，可没想到，对方没看到，却在看那道清蒸东星斑出神。

“你别看他，看他没用。”沈如定唤回他思绪，“你只需要告诉我，喜不喜欢吃那个？”

喜欢吗？

温漾心里很清楚，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虽然阿姨的手艺不错，可是他并不喜欢吃鱼，特别是鱼肉化在唇齿间之时，全是腥味的感觉。

他讨厌鱼。

“不喜欢。”温漾摇了一下头，而后猛地摇起头，“一点也不喜欢。”

他说，“我讨厌吃鱼。”

沈如定满意地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沈一白，“嗯”了一声，又说，“然后呢？”

温漾看着这一大桌子菜，抿了抿唇，摇头，“没有了。”

可事实上并不只是这一道清蒸东星斑他不喜欢，还有许许多多。笼统地说，沈一白给温漾夹的，他都不喜欢。

“……”

老爷子似乎是很满意他的回答，点了下头，放缓语气让他回到座位上。温漾没胃口，低着头，想循着原本的路线绕过沈一白回到楼上，可走到一半，突然伸出一只手扯住他的手腕。

他看过去，沈一白脸色苍白，掌心不断握紧自己的腕骨，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张张嘴，“我……”

温漾咬唇，将他的手甩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皮薄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异样目光，顿时觉得自己就像在大庭广众下被扒光衣服，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一样接受他们的审视。少年眼眶泛红，酸软的双腿打着颤，抬起头愤恨不已地盯着沈一白，说话间好似已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沈一白……你，你就是故意让我出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