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如今的身份毕竟是国公夫人,所以院子里也自然是得有个能做为会客之用的花厅,她院子的花厅连着长长的复廊,通过此道复廊,走个一百余步,便可以直接到达陆之昀平日办公的歧松馆。
不过这个花厅,却同别的地界都不一样。
此厅还特意被人取了个名字,唤做“漪蝶厅”。
沈沅觉得这花厅的名字固然好听,但是因着带了个“蝶”字,却又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于是她边仰首看向了书着这三个字的烫金匾额,边问向一个名唤惠竹的公府丫鬟道:“这花厅的名字,是一开始就有的吗?”
惠竹恭敬地回道:“回夫人,这院子也是在四个月前才被公爷下令修葺的,奴婢也不太清楚这个花厅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取的。”
沈沅颔了颔首。
心中却在忖着,原来在四个月前,陆之昀便派人在歧松馆附近修院子了。
而她那时还没从扬州入京。
看来陆之昀上了些年岁,也是在今年有了娶妻的打算的,不过她在三个月前便开始蓄意地靠近他,在扬州还同他发生了那种事情,他许是因为这些缘由,又因着一时也寻不到太合适的适龄女子,这才娶了她的。
不过沈沅虽有这样的想法,心里头却也没感到失落,许是因为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对丈夫的要求也只是能尽到责任,对她尊重些便是足矣。
只要陆之昀能做到这些,她也会尽到妻子应尽的所有责任。
且她对陆之昀,也并没有很深很浓的女子情思。
甚至从小自大,除了云致鹭这个她从来都没见过的男人外,她好像就没对谁动过心。
沈沅又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亦觉得这院落的每处布置竟都出乎意料地合她的心意,与这处相比,她前世在伯府住的地界,便更相形见绌了。
今晨沈沅的心情难能愉悦,归室后又见,八仙桌上已经被下人摆好了各式各样的淮扬早点。
瞧见这些后,沈沅柔美的眉目微舒,心中不免也生出了惊喜。
沈沅落座后,便从那热腾腾的笼屉里夹了个五丁包,示意碧梧先尝一口。
碧梧经常被沈沅投喂吃食,很自然地便张了张小嘴,待往那热包子上吹了几口气后,她边嚼着品味儿,边听沈沅问道:“你觉得这五丁包做的怎么样,同扬州的比如何?”
碧梧刚想回话,却被包子给噎住了,这副窘态令她又羞又急,眼眶都变红了。
沈沅无奈失笑,只得命惠竹赶紧给她端了盏茶来,打趣道:“李婆婆虽然教了你许多东西,但你的性子,还是得再历练历练。”
碧梧饮完茶水后,便同小鸡啄米似的,频频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偏厅的气氛很融洽。
沈沅也开始用起早食来,她这个院子里就有五个厨子,虽说这五个厨子是同歧松馆共用的,但是这阵仗也着实是让她有些吃惊的。
这五个厨子里,有两个热菜师傅,一个凉菜师傅,还有个专门做点心糕饼的,其余的那个就是陆之昀专门聘来的淮扬厨子了。
不过这个淮扬厨子做的菜却不大正宗,譬如五丁包里的猪肉丁就弄得柴了些,笋的口感也有些发软,没有鲜脆感。虾丁和海参丁加的量也多了些,少了五丁包特有的那种甜腻味儿。
而烫干丝这道菜,放得酱油太浓,干丝也不够软嫩,失了这菜应有的鲜美。
其实沈沅也是会做淮扬菜的,只是淮扬菜精细,做起来便很是费功夫,所以她很少会主动去做。
不过客观地在心里评价完这些菜式后,沈沅还是很愉悦地用了许多,只是今晨她却瞧着那小碟中的镇江香醋不错,便将那五丁包沾着醋用了许多。
沈沅边用着早食,思绪却没放空,反是在很认真地思忖心事。
其实光管理起这一个院子来,就足以令女主人操碎了心。
沈沅刚入京城时,便觉得永安侯府也没比唐府大上多少,可是镇国公府便与前两者完全不一样了。
唐文彬与罗氏的夫妻感情还算不错,但是他身为富甲一方的盐商,府里还是有着几房妾室的。
罗氏在沈沅刚及笄的那年,身体便有些不大好了,有时她力不从心,又不肯让妾室姨娘代掌中馈之权,便让沈沅在十五岁那年,就开始掌管唐府诸事。
唐文彬固然是有宠妾的,但是他心中也很是敬爱发妻罗氏,再加之罗氏的母家也是扬州当地实力雄厚的盐商,是有着靠山的。
故而纵是沈沅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在唐府却也是有威望的,那几个妾室也不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惹事生非。
沈沅入国公府之前便打听了一番,陆之昀肯定是没有妾室的,好似也没有通房,或是同他有过关系的丫鬟。
她暂时不必面对妻妾间的争斗,但是国公府的这一大家子,却是人员众多的。
老国公陆鸿昂还没被赐爵时,第一任妻子还在世,身旁还有个妾室。不过他先头这两个儿子却都是庶子,且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这两个庶子一个病死,一个战死,都没活到陆家成为当朝新贵后。
而那个战死的庶次子陆之昐,便是陆谌的父亲,因着为大祈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才被朝廷赐封了康平伯的爵位。
而庶长子陆之昭虽然去世,却留有一子一女,女儿的年岁比儿子要稍长些,早年嫁给了礼部的员外郎,只是她的夫君却早早地去了世,所以她守寡后,便又回到了国公府独住,没再选择改嫁。
陆之昭的儿子陆诚已经开了府,在刑部任六品主事,不在国公府住。
接下来的便是已故的先国公,也是陆鸿昂的嫡出三子陆之晖,他只娶了寇氏一个妻子,并无妻妾,可二人成婚多年,却并没有任何子嗣所出。
寇氏既是先国公的妻子,也曾是镇国公府的主母,后来陆之昀承袭了爵位,却一直没有娶妻,这阖府的中馈之权便还是由她一直掌管着。
因着寇氏毕竟是继母刘氏的姐妹,所以沈沅对她还是存了些提防的心思,不过她也想着,既然她是原先的公府主母,那么她在奉完茶后,也得去她那儿坐坐,以表尊敬。
四子陆之晰也是庶出,却没有开府,原本先国公在世时,也是想着要让弟弟开府独立的,可是如果分家后,就不能再随意往公府的管事这处支取银子了。
许是因着这个缘由,陆之晰权衡了一番,便仍选择住在了公府里,且年近四十都没有开府独立。
而陆之昀是陆鸿昂的嫡五子,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乔氏所出,已故的六子陆之昕也是乔氏所出。
廖哥儿便是陆之昕的孩子,只是廖哥儿的生母却是个没有名分的通房,他自生下来后就没见过母亲长什么样,这点倒是同沈沅的经历一模一样。
她也同廖哥儿一样,从来就没见过生母唐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