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许多年没见过的女儿,林父林母似乎也感觉很别扭。双方客气有礼,也都很有涵养,可就是看不出父母和女儿之间该有的激动与亲情。于是,林父林母看向温卿辞,希望他可以劝劝林听,“爷爷走后,就剩奶奶了,这么多年了,我们想尽个孝......”
温卿辞挨着林听坐,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身后,闻言唇角勾了勾:“不好意思啊爸,妈,听听说是什么,我就听什么。”
言外之意,他和林听才是一条线的。
一句话,将两人堵了回去。
他一直表现得温润有礼,很好说话的模样,林父林母还以为能从他这下手劝动林听。
“是吧,听听?”温卿辞偏头去看林听,眉眼含笑。
当着林父林母的面,林听没说什么。
林父林母也是第一次见到温卿辞这个女婿,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只在来时听到他自我介绍提过一句是自己创业的。但是莫名的,对上这位女婿,他们就有点被压着的感觉。
“你们要是想尽孝,何至于等到爷爷走了才想起来。”林听开口,声音冷淡,一双黑眸直直望进他们眼中,看得人心慌:“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葬礼也能不来,其实现在也可以不用想起来的。”
其实不仅仅是林建华的葬礼。她的十岁生日宴,爷爷奶奶的七十八十岁生日,前年她的婚礼,他们通通都缺席了。
这一番话将这些年掩饰得很好的平静彻底撕破,林父林母脸色微变。
眼看这饭就吃不下去了,李秀英站出来打破僵局。
她说,更愿意和林父林母一起走。“我这辈子就没怎么出过桐华镇,这回总算能跟着出去走走了。”
林听的委屈登时就涌上心头,她望着李秀英没了刚刚的冷硬,认真又难过:“奶奶,我也可以带你走的。”
一离婚,她就会离开北城,去哪都好。
即便这般劝说,但李秀英心意已决,任凭林听如何好声好气地撒娇她都不肯留下来,于是最后也只能作罢。林父林母如今的经济状况比从前好了许多,连林听给李秀英添置的行李都不带上,说是到了当地再买。
临分别前,李秀英看向憋着眼泪不肯哭的林听,叹了口气。
她最割舍不下的,就是林听。
李秀英寻了个由头支开林听,走廊上只剩下她和温卿辞。还没等她开口,便见温卿辞温和地恳请道:“奶奶,您留下听听才会更开心些,她现在的状态其实很不好。如果您觉得会打扰我们,我们可以换一个更大的房子,家里有阿姨,您不用担心生活琐碎杂事,还能每天都见到听听。”
听到这番话,李秀英有片刻的怔愣。
而后不由得感慨起温卿辞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一眼便看穿自己要跟儿子儿媳离开的原因。
但她仍拒绝了。
“错了,我留下,才会叫她更难过。”李秀英笑着摇摇头,她年纪大了,对于生老病死这件事其实已经能够看得很开,但林听不同。幼时她被林父林母抛下,这是生离,自己老伴去世,孙女又经历了死别。
年纪轻轻就要承受最痛苦的事情,她在,林听就会触景生情,就会一直感到愧疚,不断地折磨自己的精神。
更何况.....
李秀英微不可察地看了眼温卿辞,想到林听的态度,心底压着沉沉的担忧。
这一天,三个人从竹云坞出发的,却只有温卿辞和林听回来了。
温卿辞请的阿姨吴嫂见她们回来,连忙迎上来询问晚餐想要吃些什么,没见着李秀英,往两人身后看了看:“老太太没回来吗?”
林听勉强笑笑,“我父母接她去了其他城市。”
“这样...”吴嫂还挺喜欢老太太的,和蔼又好心,下意识问道:“哪个城市啊?”
话音刚落,就见温卿辞瞥来冷冷的一个眼神。
温卿辞跟上林听上楼的脚步,不忘吩咐吴嫂:“今天做点辣口的,一点点就好,太太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不用,我不吃。”林听冷淡打断他的话。
前段时间按时吃饭,是因为李秀英也在,她不想让奶奶悲伤的同时还要操心自己。可现在李秀英离开,最后那点吃饭的胃口也没了。
温卿辞眉心微蹙,追上去,下一秒房门擦过鼻尖“砰”地关上,不轻不重的动静在空荡的别墅里显得尤为刺耳。
吴嫂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温卿辞,“先生,晚餐....”
房门关上后,男人的眼神陡然森冷下来,透过镜片,瞳眸漆黑锐利。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着,周身的气场在林听走后陡然转变,充满了冰冷的低气压。
半晌,温卿辞舌尖舔了舔唇角,转身走向书房:“晚餐照做,给她送进去。”
一门之隔,林听听着逐渐走远的脚步声,立马打开床头柜。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台笔记本,她快速地记着每一处摆放的细节,然后才打开试着输入之前推测出的几个密码。
幸运的是,才试错了一次就成功解锁。
她点开邮箱,里面有好几封邮件,但林听顾不上先看,飞快地敲了一封邮件点击发送。
林听:【时间到了。】
.....
晚上十点,温卿辞准时推门走进主卧。
他一进来,林听便嗅到一股清淡的木质香,从书中抬眼看过去。男人黑发湿润凌乱,发梢往下滴着水,滑落锁骨后又隐入黑色的睡衣下,温卿辞的皮肤极白,在黑色的衬托下更加明显。
不戴眼镜的温卿辞,再也遮掩不住眉眼的深邃锋利。
林听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有了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很好看。
如今回头再看这个想法,真是可笑又讽刺。或许是这一年来的温馨蒙住了她的心和眼睛,所以忽略了那么多细节,以至于到温卿辞说不想要孩子时,她还认为真的是太早了。
美好的假象被揭开,只有满目疮痍的谎言。
回忆间,身侧的床陷下去一些,那股温暖而又潮湿的木质香萦绕在鼻尖,温卿辞凑近,温热的呼吸交织,“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