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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在这一段时间极为不太平。

太后死后余下的追随她的势力开始暗中分割,被有心之人搅得四分五裂,有些顽固地选择保持中立的人,最后都死无缘由,二皇子插手其间,扮作善人尽力拉拢人心,但不知为何收效甚微。

在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巨响时,丫鬟一个腿软跪了下来。

殷翟明握拳抵在唇上,平日里温润谦和的眼眸极暗,暗藏戾气,他早已发现有人做了手脚,张治中、蔡旭那几位老臣忠心耿耿地站在太后那一派,本以他与太后交好的关系就要收入囊中了,却突然转变了态度,且对他避之不见,数次驳回了他的拜访。

是殷林?还是那个成日不起眼的老三?

“又撒脾气了?”门外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皇后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提着落地的裙尾在殷翟明旁边坐下来。

距离太后祭丧期的结束还有十几日,皇后仍然穿着一身白色的素服。

有太监弓背小跑收拾了地上碎瓷,又重新沏了两杯茶端到皇后和殷翟明面前。

殷翟明恢复了脸色,起身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轻轻叹息一声,“看你的模样,这几日过得不顺,莫要太逼着自己了,越是心急越难成事,你这几日在做什么本宫都知晓,但政局变幻难测,陛下膝下皇子众多,只有你和林儿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你们二人更不应该生分。”

皇后虽然面冷,但极重视亲情,虽心知生在无情帝王家就要心狠手辣,但她仍旧经常跑来当殷林和殷翟明的说客,只希望即便兄弟阋墙,到了最后不要彼此赶尽杀绝。

但殷翟明绝不畏惧自己是被赶尽.与衍杀绝的那一个,毕竟他殷林心头上有一个人,是他的软肋,奚嘉宁。

殷翟明从很久以前就盯上了奚嘉宁,可从他下手并不容易,奚嘉宁被他身边的人保护得太好了,不止殷林,还有一个大麻烦姜越明。

他就像一头浅眠的雄狮,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透彻明了,但疏离地保持从不插手过问,把界限划分的分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非触及到了他在乎的人。

殷翟明若是真寻到了机会对奚嘉宁下手,也要考虑触怒姜家,惹怒姜越明的后果。

可接下来几日,事还没查个清落,殷翟明就接连遭遇了几次刺杀,派人追查后,除了知道是左门的杀手以外,其他一无所知。

但很快,有人顺着这股势力将计就计,暗中挖掘出了殷翟明曾在渚州水灾里贪下的一笔饷钱,甚至还将其在水灾里尽心尽力的老忠臣给灭了口,买通人言谎称其不慎摔落死亡。

一切就像是早有预谋般接连二三地发生,那被害死的老臣功迹赫赫,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清廉正善之官,皇帝听闻后自然是大怒,不顾皇后的劝阻,把殷翟明喊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陷害朝堂忠臣,贪国库军饷,你知晓渚州的水灾死了多少百姓吗!?”

殷翟明跪在地上,指甲大力抠进地里,泛出红色的血丝,“父皇,儿臣知错了。”

他低着头颅,面上却丝毫不见忏悔的意思。

皇帝大怒过后又开始头晕,他扶了一把桌角,最后疲惫地叹息了一声,声音无力道:“顺德,传朕旨意,二皇子殷翟明贪污饷钱,陷害忠良,残害妇儒,为人不德,将其从皇子贬为庶民,发放至流州一带曲将军麾下重新修习,未得朕应许,不得回京。”

“父皇!”殷翟明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贬我为庶民?”

皇后也面容震惊,“陛下!明儿纵然有错,但不至于此啊!”

“不至于此?”皇帝扶着额头面色难看至极,“看来你们二人还不清楚外面的局势,朕派出的人在封住消息前被人捷足先登,眼下街头百巷谁人不知你殷翟明的所作所为,堂堂二皇子竟吸百姓血啖生民肉,若不给他们一个说法,恐失了皇室信誉!”

触及到整个皇室的问题,莫说是二皇子,即便是太子,恐怕也要排名于次,在帝王家一刻之间从高高在上沦为阶下囚也算是寻常事。

殷翟明面色发白,他显然没想到事态会这般严重,皇后只能恳劝道:“陛下,庶贬的事还请三思啊,明儿他毕竟是皇室血脉,先皇也曾说过,血脉之亲不可断……”

“皇后,你不必拿先皇压朕,”皇帝冷眼说道:“上次太后李诩的事朕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他不仅丝毫不知悔改,禁罚期间还擅自偷逃,你当真以为朕全然不知?”

“父皇!父皇……”殷翟明脸色惨白跪着几步向前,显然想求饶,但皇帝已经瞥开了眼不再看他,抬手招呼了一人过来,吩咐道:“王司,朕就派你看守殷翟明去往流州,你只需记住一点,他他不由你供侍,他不再是二皇子,同你一样,只是个庶民。”

王司跪下,“臣领命。”

殷翟明不断挣扎着被两名士兵强行压了下去,最后一声父皇尾音微破,显得有些尖锐。

皇后眼睁睁瞧着殷翟明被拖出去,眉目焦急,“陛下……”

“皇后再替他说话,朕会连同你一起问罪。”皇后对殷翟明几乎无条件的包庇也是导致他这般猖狂的一个原因,若要细细追责,她免不了被牵连。

皇后见他态度已决,也只得放弃,“……臣妾告退。”

隔日皇帝的旨意便昭告了天下,于是人人唾骂变成了人人大呼痛快,流州是什么地方谁人不知,与当年太后流落的南蛮极为相似,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目的达成了?”宋綮目带笑意地看着心情愉悦的梁有今,“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第26章 二十六章(倒v开始) 你既然关心,不如时常来看看我,或是我去寻你。

梁有今把腿抻直懒散地一交叠, “自然,因为早有人想拉他下去,我不过是与那人对接过, 顺着他的意被利用了一次, 不过老子乐意。”

无论怎样, 只要目的是一致的就行。

宋綮:“我猜,是那位不露圭角的三皇子吧。”

梁有今不置可否。

“你就不怕他东山再起?”

梁有今嗤笑一声,“殷翟明眼下声名狼藉, 就算以后能从流州回京,怕也是不可能再做回他那高高在上的二殿下了。”

宋綮弯起的眼中带着一丝满意, “闻你没有继承父业的打算, 那加入我这左门如何?我可以提拔你做我的副手。”

“多谢先生好意,不过我已经有安排了。”梁有今将放置着黑玉的小木闸推到宋綮面前, “此物按约定交予你,小姑娘所赠, 望先生妥善保管。”

“慢着,”宋綮喊住他, “你打算入宫?”

梁有今顿了下,笑容莫测,“皇宫虽然无趣, 不过可登高台上,摘星揽月,自有旨趣。”

梁有今离开后,宋綮正托腮出神,外头的男子就端茶走了进来, 顺着宋綮的目光看了眼窗外, 悠悠道:“古有商纣王为妲己建摘星楼, 美人自古迷人迷心,看不出来,他也是个被情爱限住手脚的人。”

宋綮扭回头,笑着敲了下男子的脑袋,“你又偷听,是不是罚抄书还没被罚够?”

“我就是端茶来时恰好听到了他那一句,您老人家可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