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神秘世界已经够残酷了,人类总归需要一些浪漫。”文术说。

紧张的僵持之中,文术慢悠悠地抽完了这根烟,把烟蒂扔到地面踩碎,伸手去扛枪。

“别动!”螳螂腿在他脖颈间拉出一条细长的血线。

文术乖乖停下动作,看看宁家姐妹强撑镇定的脸,然后又一次看向月亮。

小心月亮……

徐容川为什么要为他们留下这样一句话?

他像摩挲情人的腰腹一样,缓慢摩挲浸了血的枪支,冲宁家姐妹道:“你们还要和我们在这里僵持吗?月亮在变,你们的母神恐怕深陷险境。再不回去,母神说不定已经成为了我同事的食物。”

说完,他紧紧盯住宁家姐妹的脸色,只见她们脸色越发难看,面容开始扭曲,架在他肩膀上的腿微微抖了一下。

猜对了!文术笑容加深。

作为母神真正的眷者,她们与“繁衍”权柄之间有直接关联,而此刻,主的力量正在体内疯狂乱窜,迷雾森林深处必定大事不妙!

宁苏玉第五次焦急地看向北方,心中的烦躁更甚。眼前难缠的人蛇又一次开口:“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数一二三,山苍放下枪,你挪开腿,行么?”

宁家姐妹一愣,目光落在他身上,像看一个傻子。

沈山苍:“不行。”

文术无视了他们的反应,毫无做人质自觉,自顾自地数了起来。

“一。”

“二。”

沈山苍:“文术!”

文术的手指勾上扳手。

“三!”

他猛地抬枪,几乎不用瞄准,朝着螳螂的心脏部位勾动扳手。宁家姐妹脸色骤变,锋利的螳螂腿同时划开他的喉咙!

僵局瞬间被打破,沈山苍对着心脏一通疯狂扫射,文术在开枪的同时已经低下了头,但仍然无法完全躲避,侧颈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宁家姐妹在尖叫,胸腔处满是枪孔,血液溅得到处都是,“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异教徒!”

她们疯了一样攻击,沈山苍一把拽过文术,蛇尾勾住树干,躲开攻击,藏在粗壮的树干之后。

“文队!”他在发抖,看着文术脖子间喷涌的血液,“文术!”

文术张了一下嘴,余光里撇到一条从天而降的螳螂腿。

他迅速搂住沈山苍,将他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背部挡下了宁家姐妹最后的攻击。

“噗”的一声,沈山苍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文术溅在他身上的血液。

不……

沈山苍愣了文术的怀里,心脏开始强烈震颤。

出生至今二十几年,从未体会过的强烈情绪如决堤之洪,冲毁了所有的理智。不管是被混沌砍掉双腿、还是在动物园被巨蟒吞入腹中,他都从未像现在这样痛苦、慌乱、不知所措,文术全部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压得他浑身颤抖,近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一个月前,明媚动人的文队走进他房间,问他:“要不要我教你什么是真正的人类感情?”

那时的沈山苍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鬼使神差般地点了头。

而现在,文术确实做到了,用最惨烈的方式教会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人类情感。他感到强烈的疼痛,比被巨蟒的胃液腐蚀还要痛。

文术贴着他的脸庞,慢慢用手擦掉他脸上的血。

他又张了一下嘴,但是气管被切断了,依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于是,他只好勾起嘴唇,冲沈山苍微微笑了笑。

这个笑容成为他对沈山苍最后的告别,血液流失的速度过快,他的瞳孔已经开始逐渐扩散,手软绵绵地掉在了地面上。

沈山苍的瞳孔里只剩下这个笑,他抱起文术,把他架在自己肩头,用左手死死捂住他不停流血的脖子,右手重新拿起枪,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怪物。

宁家姐妹倒在血泊之中,躯体不停抽搐。宁苏玉的瞳孔已经蒙上的白膜,正仰头看着无法触碰的月亮,脸上呈现出奇异的迷离神色。宁江木还没有死透,仍然在不停吐血,死死盯着身边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妹妹,嘴里发出嗬嗬地绝望叫声。

沈山苍的枪抵住她的额头。

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依然看着宁苏玉,似乎陷入了记忆的混乱,不停大喊着:“救……救救我妹!她……嗬……她、邪.教!有人……带坏、嗬、妹妹……”

“救救……”

沈山苍扣动扳手。

“砰!”

枪响,脑浆溅了他一身。

这片丛林重归寂静。

沈山苍抱起已经不再呼吸的文术,打开耳机,声音冷静绝望,不愿放弃地试图联络同伴:“徐队,徐副队,我们遭遇母神眷者,发生激烈战斗,文队受到致命伤,急需支援,急需支援。”

急需支援……

耳机里只有滋啦滋啦的回应,他将文术已经开始变凉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朝北方埋头走去。

走着走着,浓浓灰雾在逐渐退散,这片森林不再诡异冰冷,头顶的圆月已经变回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