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怎么眼神那么吓人?”夫妻绕过伏?后走了几步,又把头凑到一块窃窃私语,以为拉开一段距离就没事了,殊不知伏?听觉好得很。
“不知道,真是怪怪的。”男子喃喃道,“感觉有点面熟。”
“居然还是红头发,他是生了什么病吗?”女子接着小声嘀咕道。
烈成池的耳力也不差,听见那些杂七杂八的话,便哄着伏?往上走。
伏?顺着烈成池的步子继续往山上去,将两个凡夫俗子抛在身后。
适才那名男子抱着果子,继续和妻子闷头往山下走,直到他们快走出了忘尘山,男子才突然惊呼一声,两手忽然发颤,连满兜的忘忧果都摔了满地。
“大壮!你这是怎么啦?”女子赶紧关切地问道。
“刚…刚…刚才那是……”男子的牙关打颤,半天说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
“你快说呀!急死我啦!”女子一边拾捡地上四散的忘忧果,一边干着急。
男子好半天才回过魂来,震惊地喊道:“娇儿,刚才那红发男人长得和庙里雕像一模一样啊!”
……
伏?和烈成池又接着往上行了一段路,看到坐落在密林中的狐仙庙,十分显眼,不愧出自帝王手笔,修筑得华贵辉煌,一点都不似山野小庙。
伏?感到高兴起来,四处打量,走进其中,却又忽然在门口驻足。
烈成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门口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有、求、必、应。
“…………”烈成池心中一紧,慌乱解释道:“这绝不是我干的,我写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伏?回过头看他一眼,说:“你写不出这么蠢的牌匾。”
走入庙中,先是看到殿内三个红色蒲团,满供桌的供品,几座烛台,一个牌位,上面还写有忘尘山灵狐仙位七个大字。伏?抬起头,看到了那惟妙惟肖的雕像,身披金色大氅,五官妖野,眉宇间一道额印,懒散地横卧在供桌前,两眸似笑非笑,手中端着一个酒碗。
伏?端详着自己的石像,他知道这座狐仙庙是在烈成池年老后才开建的,这一尊石像却与他十分神似,难道那时烈成池也清晰记得他的样貌。
伏?回过头看向烈成池,想问他,却又觉得答案早就心知肚明。
二人在庙中没停留多久,因为很快就又有下一波香客走进庙内。
他们四处游晃,来到忘尘山巅的悬崖处,伏?屈膝坐在悬崖边,一条腿垂下去,动作闲散不拘形迹。烈成池面色泰然,早已不会像五百年前苦苦担忧他掉下去,这只狐妖的能耐卓绝,本来就不会把区区一座忘尘山放在眼里。他们亲密地相邻而坐,胳膊挨着胳膊,共赏眼前如同画卷般铺展开的晚霞。
红日如火,霞光摇迸四射,碎裂的浮云有如被烈焰点着了,翻滚着满天的赤红。
“你出家的时候,那些香客也这么无理?”伏?问他。
“这天底下的人本就形形色色,香客也是什么样的都有。”
“我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这往寺庙里去的香客,他们哪个不是有所求的?”伏?抬头,看见有孤鹜从天边飞过,“就如同刚才下山的那对夫妻,求子,求姻缘,求财。”
“可是他们所恳求的佛,嘴里最常说的就是放下。”伏?偏过头来,挑眉问他:“是不是很矛盾?”
烈成池闻言细思,沉吟半晌,答他:“那些人求的东西,命里有时总会有,无时强求不得,但他们看不穿,偏要执迷,动了贪念、嗔念、痴念,害自己陷于苦厄。如果渴望从中解脱,唯有放下。”
伏?又说:“所以说,不管是求神、求佛、还是求仙,不管怎么苦求,哪怕是求到了本尊面前,能得到的也唯有那套说辞而已。放下执著,放下所求。”
烈成池颔首,确实如此。
“你当年求过吗?”伏?看向烈成池,意有所指,“求佛祖让你见我。”
烈成池沉默良久,才道:“求过。”
伏?的视线落在烈成池的心口,低声问他:“你怎么求的?”
“我对佛祖说,我为天下安居而立命,已然攒尽功德,唯独还想求见那个狐狸一面,哪怕他看不到我,只有我看得到他,也知足了。”
“佛祖一定没有理你吧。”
“嗯。”
“你死前取的那颗心头血,是不是很痛?”
“很痛。”
“当时在想什么?”
“我在想…”烈成池沉下嗓音,缓缓说道:“如果是你亲自来取就好了。”
伏?定定地看向烈成池,霞光柔和了烈成池的轮廓,夕阳灼烫在他眼前,他忽觉两眼发涩。
一道令人心安的黑影转过来,替他挡住了刺眼光辉,停顿半刻,又覆上了他的唇。
那叠到一处的唇舌轻柔细缓,温热缱绻,浑如一场炎热的迷梦,使人心魂发颤,沉沦其中。
12022?05?17 23:22:46
68.未妨惆怅是清狂
下山时,天已经黑了,伏?正在解开那拴在树干上的马缰,忽然听到微微弱弱的一道声音。
“狐…狐仙大人……”
伏?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密林幽黑处还跪着两个人影,定睛一端详模样,正是上山时遇到的那对夫妻。
“狐仙大人,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口出狂言惹怒了您,还…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别与我夫妻二人计较。”那男子跪在地上直打颤,也不敢抬头看他,跪在一旁的娇小女子伏得就更低了,小小的一团,有些惹人怜。
“哦?”伏?心觉有趣,开口吓他们,“我这么小心眼儿,凭什么不计较?”
“草民说错话了,大人!我与娇儿夫妻一场,只想求一个孩子,求您宽容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