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却全然没看到火光之下,许白木脸上紧绷的神情。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好好牵着的手在颤抖,才转身看到,这个周身映得火红的男人,紧皱着眉头,神色痛苦而扭曲地盯着火堆,而前面的流浪汉脸上显得异常狰狞。

“你怎么了?”程风野慌忙扶住即将要倒下的男人,担忧地问道。

许白木浑身似乎都在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突然推开对方,步伐凌乱而匆忙地走开了。

回家的一小段路程中,许白木仍旧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到家后打开门,他没开灯,直接往卧室方向走,到了门口时程风野叫住他。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许白木缓缓呼出一口气,隔着满室的黑暗,望着对面的少年,平静道:“没有,去睡吧。”

30

翌日清晨,连日来的雪今日虽停了,但外面的天气仍阴沉着。程风野在阁楼上睡,上面有个拆开的露天阳台,睡觉的地方很小,但好在采光非常好,楼下的暖气开得足,连上面都暖烘烘的。

他隔着窗户看向外面,起了大雾,一片白茫茫,两米以外几乎不可视物。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知道算不算搞砸了。

程风野穿好衣服下楼。这条低矮的楼梯对于他的个头来说太小了,他只能时不时弯腰小心不要碰到头。

到了楼下后,许白木的房间紧闭着,想来时间还早,他还没有醒。因为今天是周一,程风野得早起去上学了。

走到许白木的房间门口,程风野待了一会,他想进去瞧瞧许白木,就看一眼也行。但墙上的老旧挂钟提醒他,时间不允许了,他必须得马上走了。他不想吵醒对方。

刚想走,门就开了。没想到许白木已经穿好了衣服。似乎是刚睡醒,他的头发凌乱地散下来,上挑的猫眼慵懒地低垂着,注意到程风野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抬了抬眼。

“要去上学了吗。”许白木靠在门框上问。

“嗯,你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许白木看着程风野一缕翘起的头发说,“今天没有早饭吗?”吃R⑦“1零⑤⑤︵零

“那个,我今天起晚了……”程风野顿了顿,“你饿了吗?我马上去买……”

许白木拽住了要走的人,看了眼挂钟:“时间还够吗?快上学去吧。”

“那你”

“我不饿,”许白木松手,“快去吧。”

程风野抬起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嗯……那个,你今天有空吗?”

“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我想……”程风野焦急地摸摸后颈,“你能不能……”

许白木看他一句话说得跟挤牙膏似的,忍不住替他难受。“你到底想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几乎是话音刚落,许白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风野突然凑上去,手先一步放在了他的腰上,轻轻地亲了他一口。“我走了。”

亲完程风野就大步跑了出去,迈着大,走入了外面的浓雾里,留下许白木独自靠在门框上,一脸潦草。

莫名其妙的……

许白木摸摸裤子口袋,发现烟没带在身上。他转身回到起居室,寻找失落的香烟,背对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他感到耳朵微微发烫,随后找到了烟。

阿强在门口敲了敲门板。

“大哥,您早饭吃什么?”

“还不饿。”许白木叼着烟摆了摆手,让阿强走了。

醒来抽根烟是许白木的习惯,原本的作用是来提神的,而现在他只想压制脸上的那股燥热。

他靠窗看向外面,入目皆是纯白。似乎置身其中,便如同置身于一个看不见边际的旷野,不同的是,这里空气厚重,没有任何景色。

他想到程风野走时的奇怪样子,有些在意,又唤了阿强上来,低语了几句,跟他交代了件事情。

海城一中。

下午两点,大雾还没有散,依旧远距离不可视物。低年级的学生下课了,随着下课铃的敲响,安静的校园恢复活力,立刻变得聒噪起来。

高三一班的教室仍保持着安静。一些家长陆陆续续地走进来,被自己家的孩子领到座位上坐好,也有一些座位空着,现在还只坐着学生。再过半个小时,大部分家长都会到齐,高三一班今年最后一个家长会就要开始了。

这时候程风野提前出去了,他的座位上依旧是空荡荡的。

等班主任开始讲话,也还会是这个样子。他习惯了,他留不留在教室都无所谓。

往楼梯口走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是秦芜,正着急忙慌地小跑过来。之后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并不想跟她有什么交集。

到了转角,程风野撞上一个人。他一直低着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一道熟悉的声音率先在他耳边响起来。

“干什么去?”

??

31

抬起脸,程风野的视线率先撞进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了,毫无征兆地实现了自己尚未说出口的愿望。疑惑和一阵无可名状的喜悦攫住了他。

强烈的兴奋感从心中褪去后,程风野问出了刚看见他的那一秒想到的问题。“你来这里办事情吗?”

许白木余光扫向程风野身后匆忙跑来的女生,继而又把视线重新放在少年身上,反问道:“我来学校能有什么事办?”

程风野心中有多种猜想,但更多的声音偏向于自己最渴望得到的那个原因。但是实话讲,这种念头经不住推敲。他没有拜托许白木来给他参加一次家长会,许白木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即使知道了,也未必能答应,他不就是想到这一点,早晨的时候才那么犹豫不定,最后也没说出口。

“我不知道。”程风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