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 / 1)

施绵想把眼下的烦心事抛开,静下心来从头梳理,可周围嘈杂,舞乐齐奏,有人与施老夫人谈话,她就得摆出笑脸相迎,无法聚起心绪。

熬了不知多久,见一位夫人酒后微醺,被人扶去歇息。施绵早就身心具乏,这时直称体力不支,头脑晕沉。

她病弱之名已久,施老夫人并未怀疑,又想她若晕倒了会扫了严皇后的兴致,便请了宫女带她去休息,又遣三个丫鬟跟随照顾。

周灵桦请言同去,施老夫人怕施绵再次惹上乱子,对她使了个眼色,点头应允了。

宫中安排的供女眷歇脚的宫殿就在御花园后不远,周灵桦与施绵要了一间屋,答谢过宫婢,让丫鬟守在了屋门口。

两人算不上多亲近,浅谈几句,施绵歇下,周灵桦守在外面的榻上。

安静的环境让施绵得以细思,她从初见严梦舟想到黔安王夫妇,再想到两年前成亲的事,朦胧记起那黔安王王妃族亲的身份,是十三猜测的,严梦舟承认的从来只有明珠四哥的身份。

施绵与十三从未想过严梦舟是黔安王那边的族亲,一是因为他并非皇室姓氏,二是他自称无父无母。

“大嫂。”施绵忽然喊了一声。

外间的周灵桦立时应声:“怎么了?”

周灵桦正依榻品茶,烛光幽幽映在她脸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施绵走过去坐下,问:“你可知楚湘王是因何事去的沧州?”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施绵道:“方才见了楚湘王一面,忽然就有些好奇,别的皇子都未去过边关受苦,他是陛下与娘娘的亲子,怎会去那般严寒之地?”

周灵桦道:“他曾在数年前辰王谋反时流落民间,陛下与娘娘大约是心疼他受过苦,对他多有袒护。直至两年前他因严侯的儿子话语不敬将其打成重伤,又杀了……”

稍微停顿,周灵桦继续说道:“……杀了家兄,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陛下只得处罚他,以示公正。”

这其中具体的原由,周灵桦是知晓的,一切皆因那株雪莲而起。

她因周敬祖的死惧于严梦舟,又因他未迁怒自己并信守承诺而感激他,两相冲突,谈起严梦舟时,语气复杂。

施绵则因她的话记起十三说过的,雪莲在严侯手上,严侯不肯将雪莲让出。

“严侯不是他亲舅舅吗……”施绵低喃着,忽而再次记起严梦舟说他没有爹娘。

这是他亲口说的,施绵记得尤其清楚。他与十三还有自己,三个人都没有娘,只有她一人有爹,还是个不管事的爹。

明明父母在世,处于权利的巅峰,为什么要说没有爹娘呢?

这道理施绵自己慢慢想通了,就和施家一样,明明是她的家,她却很清楚自己是没有家的。

严梦舟说他没有父母,那就是爹不是爹,娘不是娘,这么一来,舅舅自然也算不上是舅舅了。

施绵又问:“辰王谋反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那时应当只有几岁,小皇子身边该有许多侍卫下人的,怎会流落民间?”

“那时我年岁也还小,具体不知,这些都是听人说的。”周灵桦回答。

施绵想再问些什么,房外传来脚步声,丫鬟低声道:“夫人,静安侯夫人有急事找您。”

静安侯夫人是周灵桦名义上的嫡母,有事传她,她不得不去。周灵桦这便离去,房中仅余施绵一人。

间隔不久,外面传来几声轻响,施绵心觉不对,到外间一看,正好听见丫鬟离开的声音。她心中更加怪异,悄然抓紧了入宫前菁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带着的防身药。

施绵轻手轻脚躲到帘帐后,大气不敢出,听见房门轻响,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是我。”有人说道,声音耳熟,较前两年多了丝清冷感。

施绵认得这声音,不再害怕,却更紧张了,抓着帘帐将自己遮挡住。

严梦舟听见了她的呼吸声,道:“躲在那里等我靠近,想用迷药迷晕了我吗?”

施绵抿着唇,将帘帐拉得更紧,嗡声说道:“单听声音,我哪里听得出你是谁?你站住,报上名来。”

严梦舟停住,报上了施绵熟悉的名号,这回他又姓严了。

施绵想说不认得,又怕他当了真,犹豫的时间里,脚步声已继续迫近,一声声的,震得人心中掀起阵阵波澜。

听着这脚步声,施绵好似重回与严梦舟成亲前那段别捏的时日,看见他就不自在,不敢与他独处。

最终声音停在她面前,屋中的烛灯从严梦舟背后照来,将他的黑影遮在施绵头顶。

施绵扯着的帘帐被人抓住,一道不大不小的力气与她相争着。施绵不肯松手,也不说话,与对方暗暗较着劲儿。

僵了会儿,严梦舟松了手,沉默稍许,认真问:“你有别的心上人了?”

施绵脸上猝然升起烫人的热度,恼羞道:“谁教你这样问的?”

“我怎样问了?”

施绵齿中咬着“别的”二字,觉得严梦舟离开两年变得好讨人厌。讨人厌,可是她也不想被误会,生了会儿闷气,不情愿道:“没有别的。”

闻言,严梦舟又去扯帘帐,施绵依然不肯松手。

内外室中垂着的帘帐很是宽大,将施绵遮了个严实,严梦舟上下扫视,只在最下面的缝隙中看见翘头棱花鞋的鞋尖。

他忽然道:“这两年我在沧州与将士们混在一起,听了许多……许多无法入耳的话,其中有一句是这个意思,说姑娘家是不能惯着的,越惯越往头上爬。”

施绵听得心中腾地生出火气来,咬牙道:“谁要你惯着了?你想欺负就欺负好了,我从不勉强别人!”

“那行。”严梦舟说着,往前走进一步,站定后,右脚探入帘帐底下,不轻不重地与施绵的鞋尖碰撞在了一起。

施绵猛地缩脚,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个“欺负??x?”,赤红着脸在心中骂起严梦舟和那些与他说胡话的将士。

她的脚刚躲开,严梦舟的靴子又追了过来,再次贴上来。

施绵面红耳赤,手中帘帐攥得更紧,脚一个劲儿地躲避着。她背后就是墙角,被困在此处,再怎么躲也不能双脚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