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这一句“怀翎”叫得可有够亲密的,祝云璟酸溜溜地想着,轻哂道:“他能不救我吗?那日你从庄子上逃出去之前是不是换了我的茶水?你可知那日他恰巧偷摸来庄上想要救你,结果阴差阳错……”

许士显错愕,晃神间这才注意到祝云璟身边还趴着个丁点大的孩子,面色瞬间白了:“是……生子药?”

“也算我自作自受,”祝云璟自嘲,“活该有今日。”

许士显怔住,眼睫颤了颤,呐呐道:“……竟是这样。”

祝云璟没有错漏他眼神的变化,心中明了了几分:“你是否觉得很意外?”

“确实不曾想到,……殿下就不怕我将您的事情说出去吗?”

祝云璟微微摇头:“我既然敢叫你来,自然是不怕的,我若说你恩师之事,是谢崇明一人所为,我并不知情,你信吗?”

许士显叹道:“怀翎已与我说过了,我自是信他的。”

“当初我确实骗了你,没有尽全力帮你救出你恩师,但无论如何,我救了你,我知你不会将事情说出去,其一,我信你的品性,你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其二,便是为了贺怀翎你也不会说。”

“……殿下放心吧,我不会说,也无处去说。”

祝云璟点头:“我叫你来,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何事?”

“当日你说的,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究竟是指谁。”

许士显的面色更白了几分,望着祝云璟,好半晌,才艰难地哑声道:“殿下说笑了……那只是一个代指,并非说的谁……”

祝云璟却不以为然:“我听贺怀翎说你来这边是为了做生意?若只为了攒点家产在江南什么买卖不能做,非要千里迢迢来这边关?”

冗长的沉默后,许士显凄苦一笑:“殿下与他成亲,是真心的吗?”

祝云璟淡道:“真心与否,都得过下去。”

“……我从未见他如此快活过,他说到就要成亲时眼里都是放着光的,殿下……您从来都生在福中不知福。”

祝云璟轻蹙起眉:“他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我也从未奢求过什么。”

祝云璟十分不解,但面前这样的许士显倒是比之之前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我听人说,当年在景州时,你与他曾有过头口的婚约?你若是真有意,为何不早与他说个明白?”

许士显苦笑:“他从来只把我当好友、当知己,并无别的情谊,所谓的婚约不过是当时我被人纠缠,他帮我解决麻烦的托词而已。”

“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他……”

许士显闭了闭眼睛:“是我庸人自扰罢了。”

或许是初见时于墙头上的惊鸿一瞥,或许是他第一次朝着内向孤僻的自己伸出的友谊之手,又或许是那人坚定挡在自己身前与人说出的那句“我二人早有婚约,你莫要再纠缠不休”,到底因何动了心,他已想不起来,也再无意义。

祝云璟心中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我若是你,怎么都得试一试。”

“我试过,……当年他回京之前,我送了对亲手刻的木雕与他,他没有收,又叫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我便明白了。”许士显神色黯然,竟是难得地对着境遇相似的祝云璟吐露起了自己最隐秘的心思。

祝云璟一时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相对无言片刻,身旁的元宝仰起头咿呀出声,祝云璟摸了摸他的脸,捏着帕子拭去他嘴角不自觉淌出的口水。许士显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时百感交集,又似是释然了许多,若非今日骤然得知贺怀翎要成亲,且那人还是祝云璟,他也不至于这般失态,人各有命,求不到的再如何奢想也无用,他其实早就看开了。

“我想,他必是真心爱慕殿下,还请殿下日后定不要辜负了他。”

“这便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了,不需要外人置喙,”祝云璟道,“你不若多替自个想想,你也还年轻,即便帮你恩师养着孩子,也未必不能找个伴,何必苦着自己。”

“我无此心,殿下多虑了,待到回去之后,我便不会再来打搅您和他,您无需在意我。”

“我不在意,”祝云璟微微摇头,唇角上扬了一个弧度,“我也信贺怀翎。”

许士显怔了怔:“抱歉,是我逾越了。”

祝云璟觉得没意思,岔开了话题:“你做的是什么买卖?好赚吗?”

“绣品,江南的绣品运来这边,即便是品相最不好的,也能卖出至少十倍的价钱,大多数夷人并不懂得分别好坏。”

祝云璟瞬间乐了:“是吗?没想到昔日清高孤傲的探花郎做起生意来,倒还有几分奸商本色。”

许士显叹道:“殿下您说笑了,我这也是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

“你就没想过去闽粤之地与海商做生意吗?赚的未必就比现在少,那里离江南还近一些。”

许士显有一些意外:“海商?”

祝云璟解释道:“朝廷有意开海禁,消息灵通的大概都已听到了风声,现在去闽粤还能分到一杯羹,再晚就只能看着别人吃肉自个喝汤了。”

许士显犹豫道:“我到底不是经商的那块料,这趟回去就不打算干了,不过多谢殿下提点,我家中还有人在做这个,兴许真能去那边碰碰运气也说不定。”

“我倒是想去,”祝云璟摸了摸元宝的脑袋,“可惜被绊住了手脚,三五年内是去不了了。”

许士显闻言愈加诧异:“殿下您想从商?”

“总得找点事做,难不成一辈子待在侯府后院里吗?”祝云璟轻眯起眼睛,“若是有机会,去海上看看也是好的。”

许士显无言以对,他不如祝云璟想得长远,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想将老师的孙子抚养成人,至于他自己,志向抱负都已成了空谈,能不随波逐流已是侥幸。

但祝云璟这么说,却是让他心下有了些模糊的想法,斟酌许久,许士显试探着道:“我有一族叔,家中做着小本生意,全家人都很本分,头脑也不错,若是殿下有意,我可以说服他们为殿下做马前卒,先去闽粤那边探探路,不求富贵发财,只求将来若有不测,殿下能顺手护一护他们,和我收养的那个孩子。”

祝云璟看着他,眸色微微沉了沉:“……你倒是当真变了不少。”

许士显苦笑:“从前我不思变通转圜得罪了太多人,到最后谁也帮不了谁也救不了,也该长长记性了。”

祝云璟沉声提醒他:“你觉得我能护住你的族人和养子?我和你一样,亦是一无所有了。”

“可您身后有定远侯府,有瑞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