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我没睡,他进屋后就开始来回踱步,直到逼得我开口问他怎么了。
段云舟停住脚,扯过木椅在我床边坐下,看样子准备长谈,可问的话又有些无厘头。
“你说江寒清到底喜欢谁呢?”
玖玖
我怔了怔,没来得及想段云舟这话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便接着往下讲。
“我和你哥在书院相识,起因现在想来也觉得好笑。”段云舟将木椅转过面,双手交叠趴在椅背上:“彼时还没有登华禄、没有小莹阿虎,甚至还没有段云舟这号人。”
“从汴州流落到上京,唯一傍身的宝剑被我当了,沿路靠偷靠抢,苟活度日,直到那天进书院里偷盗。”
“当时的场景也还记得清楚,我正翻箱倒柜,可书院那种地方无非是笔墨纸砚,值钱的没有、能垫肚子也没有。我正气恼,拿桌椅泄愤时抬头就看见江寒清站在院中,好整以暇望着我。”
“我转身要逃,却不料书院熙熙攘攘涌进学子、一圈一圈围上来,好奇问他:寒清,这位是?”
“他称我是远房求学的表亲,来这儿听听课,夫子当然乐意,但在我答不上经书典故时还是用戒尺抽手心。”段云舟说到这儿笑了下:“我莫名其妙听了一天的课,也借此认识了江征雪。”
“过后他也并未拆穿我,甚至再没有同我讲话,只是离开书院乘车走了。”
“我觉得这人有意思,隔天又厚着脸皮去书院旁听,他还是忍着。我起先以为江寒清是看不起我,后来发现他就是这样子。每逢休沐同级相邀游玩,他也推拒,好像得回家守着什么要紧宝贝。”
“越是好奇就越是心痒痒,我想看看他能忍到什么地步,亦或是压根不在乎周遭的一切。我偷了夫子的东西、又去偷书院周围的住户,如此便有流言传开,说书院里教的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
“而后江寒清也如愿给了反应。那日他拿着我早就当掉的剑,在书院门口将我叫下,开口问:你当真要做一辈子蟊贼?”
“我不晓得他是怎么知道的,只知道自己哑口无言,愣愣接下剑,再想开口时人已经走远了。”
“后来嘛……就有了登华禄,我再去书院找他时,才得知人已经离开上京,又费了不少力气才互通书信,成了朋友。”
我听得咋舌,想不到被江征雪一笔带过的相识能牵扯出这么多故事。但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摇头问段云舟:“那你问我他喜欢谁做甚?”
“这不是想着你是他亲弟弟,或许知道么。”段云舟趴累了,索性到我床上躺下,但没盖被子,就躺在外头。
“年前他还在信里诀别,讲他要是不能回来,让我一定要把某人照顾好。他光在信里讲和心上人的种种:如何初识、如何暗生情绪、如何私定终身,洋洋洒洒几千字却只字未提那人姓名。”
“我纳闷、正要写信,他就把你送了过来,托我照顾好你。自此便彻底断了联系。”
我默不作声听完、羞得脸红,悄悄把头缩进被子里,声音发闷:“许是哪家姑娘吧……”
“江家可有旧相识?知晓个姓我也好去问一问。”
“如今江家没落,旧识也只怕是急于撇清关系。”
“倒也不错……明日我再差人去打听打听。”
我嗯了声,也不好开口阻止,只能由着段云舟去。
“如何?还住的惯?登华禄顶了天也不过小小酒楼,料想是比不得将军府。”
“怎么会?阿虎哥和小莹姐都很照顾我,没什么不习惯的。”1103796⑧二1群,还有其他H闻
“好……宁贺呢?那小子没给你气受吧?”
我回忆起宁贺板着脸的模样,无声笑笑:“没。”
段云舟也笑,只是笑出声来:“他脾气臭着呢,谁也不亲。”
这话没讲完,房门便被敲响,宁贺声音从外边传来:“小点声!”
壹〇〇
登华禄不止做酒楼生意,当铺、医馆甚至是赌坊都有涉及,赚来的钱再拿去经商,经营柴米油一类的必需品。
经年下来,登华禄的名号在丰州乃至沿河一带几乎家喻户晓,段云舟也跟着声名大噪。
话说得容易、讲起来也轻巧,但个中艰辛怕只有段云舟自个儿清楚。我望着刚从厢房里出来的人,扯起嘴角笑笑。
“小清想好了?要来帮忙?”
“嗯,光吃不干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段云舟眯眼笑,点了点头。
他刚谈完生意,身上还带着酒气,脸颊殷红却不见半分醉意,朝我招手:“小莹阿虎他们那些活计不学个三年五载可做不来。这样,你就跟着我学学嘴上功夫,学成了以后就派你去谈生意。”
段云舟一把将我搂过去,酒气立马袭上来。我不舒服,皱眉把口鼻捂上,被他瞧见了又笑道:“不会酒可怎么成?别人没两杯就把你真话灌出来咯!”
他一面说,一面带着我往别院走:“宁贺也是个不会酒的,你就和他多练练,顺道也好教你几招防身术。”
段云舟说罢,便伸手掰过我下巴端详片刻。我这才发觉他有些醉了,说话也带上匪气。
“江寒清这水灵灵的弟弟,可不能让人轻薄了去。”
我闻言慌张捂上他嘴,在楼里看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后才松开:“表兄说话还得注意点。”
段云舟咂声:“一个两个的脾气怎么都这样?”
几句聊完,段云舟带我找着宁贺,他照例在院中练剑。
在登华禄住了十来日,我也稍微摸清宁贺的习惯,知道这时候他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可瞄见段云舟,宁贺还是摆出副臭脸,声音冷冷的:“忙着呢,干什么?”
“小鹤啊,哥哥给你找了个陪练。”段云舟笑眯眯将我往前推,双手还搭在我肩上。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