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乐感觉自己的脖子很烫,他的头枕着她的肩膀,呼吸很热。那层在他们之间一直若隐若现的窗户纸终于被捅破,嘉乐有点吃惊,但更多的终于尘埃落定的了然。
怎么会没感觉到呢?重逢之后他过分亲近的态度,一次两次,嘉乐还可以宽慰自己只是为了治病。那是她的哥哥,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绝对不能失去的人,所以上床也没关系,过分的亲近也没关系,她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他。她愿意满足他的需求,她在嘉令承面前一退再退,直到再也没法假装自己不知道。
你看着他的眼睛,怎么能假装不知道他爱你。
爱啊。
但情爱是多么轻的东西,她年少时以为能和梁南絮一直走下去,但年少的爱人在伤害了她之后离开了;成为鬼医之后,她以为能和宋侑泽有一段相互慰籍的露水情缘,但他给她下药囚禁了她。多奇怪,明明都是他们先提到的爱,但最后选择伤害她的也是他们。
她已经在情爱学到了足够多的教训,末日世界朝生暮死,去日苦多,她要怎么回应嘉令承的感情。
那是她的哥哥,她最在乎的人,他们之间是由几十年的回忆构筑起来的信任,是没有条件的亲情,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握在手中的东西。
她拥有的太少太少,那点亲情被她攥在手心。她像是个吝啬鬼,不想将手里的爱拿去换未知的东西。
当爱人之间的荷尔蒙消耗殆尽,既做不成恋人,也没法当兄妹,她和嘉令承还会剩下什么?明明不需要任何改变,他们本来就是最亲近的人。
嘉乐回头,看着嘉令承的眼睛,他的眼圈红了一圈,和她对视一瞬就移开了目光。他看着角落,笑着说:“你想要离开也没关系……记得给哥哥打电话。”
嘉乐突然也有点想落泪,她的哥哥在年少时是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养父母对他关心甚少,但是要求严格。她小时候最常看见的就是他奔波在各种家庭教师之间,在基础学科之外,还要学习很多有关公司管理的内容,在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学着操作公司的基金。他后来考了很高的分,去外省上的大学,嘉乐去参观的时候,看见他的照片高高挂在荣誉榜上。
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白了头发,变得遍体鳞伤。
“我,”她一说出口就有点哽咽,她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说:“我很爱你。”
她很慢很慢地开口,表达自己的感情带来一种撕扯一样的痛苦,她无视自己的感受无视得太久,甚至说出口都很困难。她有些茫然地说:“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同样的。”
她真的能回应给嘉令承同样的爱,同等的爱吗?她连剩给自己的爱都只有那么浅浅的一洼。
但下一秒,嘉令承用力地拥抱了她,他的眼泪终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他说:“这就足够了……你不用急着给我回应。”他说得很艰涩,但是很清晰:“我不是在逼你,你可以慢慢想。”
这已经比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了。他最差的假设里,嘉乐没法接受,要离开他,那他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做?
幸好没有走到这一步。
他很低声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没想抛下你,我一直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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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乐回到房间,脑子还是有点发晕,嘉令承的话在她的脑子里打转。她躺在床上,突然想到很久前,她曾经独自一个人去过月老寺,那时候年纪小,想要求个很好的姻缘,条件乱七八糟加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负责她的是哪个神仙,估计把愿望听岔了,所以才把红线牵得那么乱七八糟的。
她拿出手机,想刷一下论坛。
她刚把手机开机,突然想起什么,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和一柄螺丝刀。站在桌前把手机后盖撬开了。
在手机紧密排布的精密零件中间,静静放着一枚定位芯片。
嘉乐觉得自己大概应该生气,但想到嘉令承那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把手机原封不动地还原了。
她刚把手机还原,打开论坛,就接二连三收到了好几条群聊信息。
【栀子花】:@常乐,城外任务,三缺一,我们组缺个治疗,你来不来?
【怡宝】:来吧来吧,我们实在找不到人了
【怡宝】:嘉乐你再不来,我们完不成任务,就要喝西北风了。
嘉乐申请账号的当天,就和曾经同行过一段路的两个朋友互相加上了好友,还拉了个群。孟栀除了刚开始打招呼,之后就再没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陆心怡在说,她收集情报是一把好手,异能者之间的八卦、主城的各种新闻,她都如数家珍。当时嘉乐还从陆心怡那里听说了嘉令承和他早逝的妻子之间的事。
现在想一想,嘉令承口中早逝的妻子就是她,莫名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尴尬。
【常乐】:什么任务?
【怡宝】:听说是研究所的博士外出取材,需要异能者护送。
【怡宝】:叫什么……徐文森?
? 第 81 章 徐文森
77.
嘉乐跟嘉令承说的时候,其实有想过他要是不同意该怎么办。她能感觉到嘉令承很缺乏安全感,对她有超出常规的控制欲。她想,要是嘉令承实在不同意,她自己就不去了,让他帮忙推荐一个治疗给陆心怡她们。
但是嘉令承听到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去吧。”
他坐在椅子上,翻过一页报纸,不去看嘉乐。像是在问嘉乐,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难道还真的能拦住你吗?”
嘉乐凑到他身边,略微睁大眼睛:“真的吗?”
嘉令承把报纸合上,轻飘飘地盖在嘉乐头上,说:“假的。”
他的控制欲到了很可怕的程度,会在房间里安监控,会偷偷在手机里装定位,一分钟见不到嘉乐都会焦虑,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的女孩可能会爱他,但不可能永远被他锁在屋子里。
“但是我很爱你,是对妻子的爱,所以我愿意为你退步。”嘉令承腾出手,揽住嘉乐的腰,“一天见不到你我就会难过。嘉乐,我很自私,你要记得我的好,再多向我走一点。”
在那天之后他好像突然解开了什么枷锁,那些晦涩的,难言的感情,都被他用一种轻松的方式讲出来。如果她拥有的太少,不知道什么才是爱人之间的爱,那他就一点一点教给她。他已经比其他人领先太多,至少嘉乐是爱他的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你要去多久?”
“最多两周,”嘉乐承诺,“如果下雨,我会记得给你打电话。”
嘉令承笑了一下,其实他现在已经很少在雨天犯病,文森特给他的药被放在抽屉的角落里,有些已经受潮了。
“好,”嘉令承叹息着说,“那你要多想想我。”
因为她不会知道他克服了多少,才能又一次让她离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