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槿见他系的位置有?些偏,主动伸出手帮他调整一二?。

钟情挚爱的女郎近在眼前,他却?不能再以夫郎的身?份与她拥吻亲昵;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陆昀不禁悲从心起,再难压抑对她的满腔爱意,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客舍内,陆镇将他二?人的这番亲密举动看在眼里,滔天的怒意直冲脑门,就见他猛地踹开身?前的桌案,立起身?大步往外走,俨然一副动了杀意的模样。

太子殿下的脸色难看极了,眸底寒凉一片,似要结出寒霜,唬得人胆寒。

姜川心惊肉跳地移开视线,埋头跟上陆镇的步子,默默替底下依依惜别的两人捏了一把汗。

沈沅槿和陆昀对此一无所知,这会子尤在四目相对,述说过往种种,难舍难分?。

陆镇怒气?冲冲地行至楼下,大步出了客舍冲上前,他二?人仍未有?半分?“收敛”,竟还从相顾追忆转变为执手凝噎。

当真?是好一对苦命的鸳鸯!陆镇早已下定?决心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眼见他二?人如此心心相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几乎只在顷刻间,陆镇左手握住玄铁剑鞘的前端,大步流星地疾行过去,扬声打断这令人“动容”的画面。

“时辰不早,皇侄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陆镇的话音还未落下,前来送别陆昀的一行人中便已有?人发现他的存在,提醒其余的人一道?过去行礼拜见。

熟悉的男声入耳,沈沅槿当即打了个寒噤,耳畔似又响起陆镇那日的警告之?言,顿时心生恐惧,忙不迭从陆昀的掌心里抽回手。

陆昀则是如梦初醒,慢半拍地扭身?去看陆镇,没再称呼他皇叔,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冷冰冰的“臣见过太子殿下。”

眼前的陆镇横眉立目,眸色深沉,周身?透着股戾气?和阴鸷,似是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那副不善的样子瞧上去,半点不像是来为陆昀送行的。

沈沅槿垂下卷睫,看见陆镇紧握住剑鞘的手,顷刻间头皮发麻,一个可怖的想法在脑海里翻涌:陆镇克制的是杀意。

他想杀谁,她?陆昀?还是她和陆昀...沈沅槿不敢再往下深想,语气?生硬地催促陆昀道?:“二?郎,时候不早,快些上车罢。”

陆昀这时候也感觉到她在害怕陆镇,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了些担忧和恳求;

他怎忍心让她为难,亦不愿让耶娘、外婆和阿昭她们?瞧出他与沅娘同?太子殿下之?间的纠葛,纵使心中有?千般不舍,现下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向马车,立在车边同?众人道?出分?别的话语。

沈沅槿掩着惧意和不舍挤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朝陆昀挥手告别,陆昀便也笑着回应她,片刻后,踩着脚踏上车。

在场众人的目光皆定?格在陆昀身?上,独陆镇懒怠看他,带着隐隐的怒火,旁若无人地走到沈沅槿身?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耳语:“孤今日就在别院等着你,一个时辰后,你若不来,孤不介意去你房里槽你。”

陆镇将那个不堪入耳的字眼咬得很?重,沈沅槿简直气?到肝颤,猛地攥紧了袖口处的柔软衣料,咬牙切齿地道?:“我会准时到。”

“孤今日心情着实不大好,娘子最好能言而?有?信;否则,你那从前的夫郎出得了长安,却?未必能平安抵达江州。”陆镇阴恻恻地放完狠话,肆无忌惮地触上她的腰肢,鼻尖在她的发上嗅了嗅,淡淡的桂花香,约莫是抹了桂花油疏发的缘故。

大庭广众之?下,他竟上手摸她,又靠得这样近,沈沅槿当即绷直了脊背,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幸而?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陆昀乘坐的那驾车上,暂且无人往她这处看。

数丈外,陆昀在车厢内坐定?,朗声吩咐车夫启程,而?后抬手掀开车窗的帘子,望向窗外神情凝重的众人。

帘子扬起的那一瞬,沈沅槿立时警铃大作,赶在陆昀探出头前,低声提醒陆镇一句“此处人多眼杂,还请殿下自重”的同?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段距离。

莫说沈沅槿担心被人瞧见,就是姜川眼看着陆镇竟在外头对从前的“临淄郡王妃”这般举止亲近,亦不免感到紧张担忧,盼着他能即刻恢复理智,赶紧离人远些,免得落人口实,连累沈娘子那厢也不好做人。

身?前一空,微凉的冷风扑面而?来,陆镇被凉意刺得清醒了些,幽深的凤目逡巡在女郎的发髻和后颈间,按捺住躁动的心思,一个转身?回到客舍,自去牵了马出来,跃上马背。

姜川小跑着方勉强追上陆镇的步子,待他走到马厩旁解去栓住马的缰绳,陆镇那t?厢已然疾驰到百米之?外了。

车厢内,陆昀的目光迟迟不曾从灞桥边移开,直至那些于他而?言最为亲密的人化作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了,他方依依不舍地落下车帘。

心里空落落的,陆昀愁绪万千,红着眼自怀中取出徐婉玥亲往大慈恩寺为他求来的平安符,来回看过几遍后,小心翼翼地装进?沈沅槿送给他的荷包里。

不多时,陆昀所乘的马车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沈沅槿等人的视线中。

徐婉玥在陆昭的悉心安慰下勉强止住泪意,让陆昭和魏凛等人先上马车,“我去同?沈娘子说两句话,随后就来。”

陆昭亦有?话想要亲口问一问沈沅槿,站在原地踌躇不决,魏凛顺着她的视线上下打量了沈沅槿一番,乌黑的目格外在她的丹唇和桃花眼上停留了稍许时候。

魏凛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出言劝身?旁的妻子:“阿娘显是有?话要单独与沈娘子说,宜娘何必在这时候跟过去,待阿娘说完,宜娘再过去不迟。”

陆昭经他这样一劝,随他先上了马车。

陆昀的离去,最为伤心的人里除了日复一日看他长大的陈王夫妇外,当属陆昀的外祖母赵夫人。

赵夫人上了年纪,需得借助拐杖方能走稳步子,可即便如此,她今日还是亲自前来送陆昀一程,并?为他带来许多实用之?物,譬如衣物、药包和细软等物件。

这些年来,陆秩一直深觉愧对于待他一片真?心的秦淑则,自然也愧对她的阿娘赵夫人;如今他和淑则唯一的儿?子又离了长安,叫他如何不伤怀。

寒风料峭,陆秩担心赵夫人的身?子骨经不住,少不得过去劝她上车,早些回府安歇。

另一边,徐婉玥赶在沈沅槿上车前叫住她,面容慈祥地端详着她,“好孩子,谢谢你能前来送别二?郎;二?郎心里牵挂着你,今日你若不来,他怕是不能安心地离开长安。”

她的眉眼当真?和蔼极了。

沈沅槿每每看到徐婉玥,时常会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的母亲;对于她,沈沅槿向来只有?好感和亲切,因道?:“儿?与二?郎到底夫妻一场过,焉能不念半点情分?;从前在陈王府时,王妃待儿?甚好,王妃的这一声谢,儿?愧不敢受。”

她们?毕竟在一起生活过三载有?余,彼此之?间早已有?了情分?。若是可以,徐婉玥更希望听到沈沅槿继续随陆昀那样唤她母亲,这样一个好女郎,徐婉玥当真?有?些舍不得她离不开王府。

然而?离开是她的选择,自己便该尊重她的选择。

大抵是知道?她不会留下,徐婉玥思量再三,终究没有?道?出挽留的话,只是言语关切道?:“三娘与二?郎虽已和离,但总还有?情分?在,三娘日后若有?难处,尽可来府上寻我,我与二?郎的阿耶断不会坐视不理;再者,三娘身?上若有?何处不舒坦,或是缺什么,亦可前来府上告知,我会安排人处理妥当。”

沈沅槿听后,不好拂了徐婉玥的一片心意,当即点头应下;当下与她寒暄几句话后,怕误了去见陆镇的时间,寻了由头先行离去。

陆昭好容易等到徐婉玥转身?回来,却?不想,沈沅槿竟是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引泉在她的吩咐下调转车头,原路而?返。

她人既走得这样急,约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做,陆昭亦不好这会子追上去叫人停下,只得作罢,心内寻思改日再经由引泉去寻她的住处也无妨。

陆昭正想着,就听身?侧魏凛出声道?:“出来这好些时候,皎皎也该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