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下的女郎像是舒坦了一点,阖上目后?便泛起睡意?,呼吸绵长;陆镇那厢不过解去身上衣物?、臆想片刻的功夫,她竟已浅眠过去。
此时?她人虽睡着了,身上却还?在?出冷汗,沾湿鬓发贴在?耳前,越发衬得她柔弱无力。仅仅是替她擦了擦脸上和脖颈处的细汗,陆镇便已口干舌燥,烧得厉害,迫使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她,别过头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
陆镇身上极暖,甫一贴近沈沅槿,便有热流源源不断地传至她的肌肤和躯干上。
他怀中?的沈沅槿尚还?处于睡眠之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本能地想要离那道热源再近些,驱散体内作?乱的寒气。
厨房内,辞楹将昨日买来的药材放在?砂锅中?用冷水浸泡,而?后?用陶壶煮水,加入砂糖和干姜片,待沸腾后?,拿小?碗盛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窗外少许微弱的风声?传入耳中?,就好似那人不曾来过一般。辞楹暗忖他莫不是已经?走了,行至里间,因见床帐外果真没有半道人影,心情骤然放松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
床边搁了一张月牙凳,辞楹先放下药碗,上前去扶沈沅槿起身,贴心道:“娘子起来用些驱寒的砂糖姜汤罢。”
沈沅槿听见辞楹的声?音,睁开惺忪睡眼,然而?还?未及动作?,陆镇竟是先她一步坐起了身,将她整个人连同?被子一并抱在?怀里。
他竟还?没有走。辞楹显是没想到?陆镇会出现在?沈沅槿的床上,唬得她差点惊呼出声?,怔了好一会子才在?陆镇的注视下端起汤碗。
沈沅槿被陆镇这?样抱在?怀里,身体和大脑都很是抗拒他的亲昵,也极不习惯,本能地挪动腰肢想要挣开他。
“你放开,我自己可以靠在?软枕上坐着。”沈沅槿说着话,伸出手就要去拿另一只枕头叠在?一处放置。
陆镇被她蹭得浑身发痒,重重吸一口气,滚了滚喉结,轻而?易举地固定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孤身上热,正好暖着你,才刚主动贴着孤睡了好些时?候,这?会子倒不让抱了?”
他这?话说得暧.昧,沈沅槿如何肯认,回身去推他,启唇低语否认:“我那时?候睡着了,并不知道你也在?,我现在?不冷了,你放开。”
柔软的小?手触上胸膛的那一瞬,陆镇心口一暖,激起阵阵热浪,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重,宽大的手掌连忙按下她的手,重又?放进温暖的被子里,就连语气里都带了些隐忍的克制,又?似在?警告她,“莫要乱动。”
这?句话,不是他头一次同?她说了。沈沅槿不由想起在?东宫那日,他说过的那些浑话,即刻明白过来,登时?坐直了身子,再不敢动。
陆镇缓了少倾,见辞楹执那汤碗呆立在?原地,语气平平地发号施令:“还?愣着作?甚,快些将热汤端给你家娘子吃。”
辞楹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处,双手将汤碗奉给沈沅槿,提醒她:“有些烫,娘子慢点喝。”
沈沅槿的眼前是神色古怪的辞楹,身后?是虎视眈眈的陆镇,这?种感觉着实奇怪,她这?一时?间还?不大适应得来,低下头一边吹气一边喝汤,颇费了一番功夫方喝完了。
“我要去更衣室,你放开。”这?一回,沈沅槿没敢随意?动弹,只是僵直着脊背,轻声?同?陆镇说话。
陆镇听了这?话,果真乖乖松开她,亲眼看着辞楹替她穿了外衣,披上斗篷,他也立起身来,胡乱套上外袍,在?辞楹讶然的视线中?,打?横抱起沈沅槿,命令辞楹提灯在?前面引路。
约莫是他的气势和威压太足,辞楹不知怎的,竟也听他的话,低低道了声?“还?未来得及买灯笼”,自去外间的案几上取来那盏烛台。
陆镇斜眼一观,竟只是木制的,而?非瓷的铜的,似她这?般品貌的女郎,便是用金的银的亦不为?过,如何能用这?样寒酸的东西。
“娘子的屋子陈设太过朴素了些,孤明日命人挑些好的送来与你赏玩。”
沈沅槿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当下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地想,他送她东西算什么?前两回的瓢资吗?
自嘲般地笑了笑,忽又?想起避孕的事,因道:“三年前我便问过女医工,不落在?里面并不能有效避孕;你我二人无媒苟合,假使有了孩子,声?誉受损的不独是我,于殿下的名声?怕也是有所妨碍,何况殿下尚未迎娶太子妃,若先有了庶出的子女,倒叫天下百姓和文武百官如何看待殿下?”
她的这?番话虽说得在?理,可想到?话外之音是她不愿为?他生儿育女,心里竟又?莫名生出一丝烦躁,沉声?反问:“那避子汤你吃了月事难受,不落在?里面又?不成,娘子莫不是想抵赖,不愿给我弄剩下的四回了?”
他这?回没有用那般露骨的字眼,可沈沅槿听了还?是觉得粗鄙下流,气鼓鼓地将左手捏成拳头抡在?他肩膀处,没好气地催促他道:“放我下来,前头就是更衣室了。”
小?半刻钟后?,沈沅槿自更衣室里出来,辞楹舀了热水让她净手,扶她回屋。
夜已深了,陆镇明日还?要早朝,不便久留,见她二人相携而?来,庞大的身躯将人拦在?门外,俯下身,薄唇凑到?沈沅槿耳轻声?说:“孤自会想一想旁的法?子,你不爱来孤的别院里也无妨,孤今后?来此处寻你倒还?省事些。”
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欲,沈沅槿心中?排斥,黛眉微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暂且抛却羞耻心出言提点道:“用鱼鳔便可...”
鱼鳔。当着她那不曾婚配的婢女的面,她倒说得出口。陆镇勾起唇角笑了笑,迈开步子走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墙外,姜川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冻得他鼻涕都擦了四五回了,陆镇若再不出来,新妇送与他的两条巾帕怕就要不够用了。
“殿下今夜宿在?何处?”姜川哆嗦着问。
陆镇跃上马背,淡淡道出“别院”二字。
十二月的天,入夜后?北风愈加寒凉,姜川拢了拢身上半旧的斗篷,照着马屁.股扬上一鞭,颇有几分吃力地跟上陆镇的速度。
近段时?日,陆镇休沐日常宿在?别院,故而?到?了二更天,底下的人亦不敢睡,皆各司其职地侯着他来。
姜川先上前敲响了门,吩咐小?子将马牵去马厩,抱手取暖跟在?陆镇身后?。
园子里的腊梅开了将近半数,散出缕缕清浅梅香,姜川嗅着那股幽香,不自觉地拿手去抚腰间装着各种干花和香料的香囊。
他正借由抚那香囊遥想制作?它的女郎,就听前头传来陆镇的询问声?:“你与妇人行房时?,可曾用过鱼鳔?”
在?姜川看来,他这?问题极私密,偏他的语气又?像是在?问什么正经?的公事,倒叫陈川不好意?思起来,默了片刻方徐徐张口答话:“说起来不怕殿下笑话,奴与新妇正要孩子,自是不曾用过;奴的兄嫂儿女双全,奴见过阿兄洗晒鱼鳔...”
“效用如何?”陆镇面色如常地追问他道。
话音落下,姜川顿了顿,只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奴上回见也是大半年前了,尚未听说嫂嫂有孕的消息。”
上房建在?一黄土小?坡之上,陆镇拾阶而?上,但见其内雕梁画栋,四面灰墙,遍植翠绿修竹,奇花异卉;庭中?挖一沟渠,架一石桥,设一凉亭,置一假山,潺潺流水,环佩玲琅,端的是碧瓦盈檐,珠帘绣幕,富丽非常。
陆镇在?石桥前稍稍驻足,借着云间残月透出的黯淡光华看向水中?枯荷,“明日去买几尾肥鱼回来取鱼鳔,想法?子去去味,中?旬休沐日前制好。”
姜川只一听便知他这?是要使在?沈娘子身上的,不敢有片刻耽搁,当即恭敬应下。
一个时?辰前,陆昀自陈王府出来。
白日里,陆昭母女过府上来探望徐婉玥时?,因见沈沅槿不在?,不免问上一嘴,陆昀道她今日身上不爽利,在?别院里歇着。
陆昭听后?并未起疑,倒是徐婉玥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凝了凝,却也没说什么。
至晚膳时?分,陆秩从外头回来。一大家子坐在?一处用膳,独缺了沈沅槿一人。
陆昀送陆昭母女出府后?,折返回去见陆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