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近了,伞面?也越压越低,然而当?他也来到檐下后,伞面?骤然升起,露出一张沾染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五官分明硬朗的脸来。

“沅娘。”陆镇将伞倾斜至沈沅槿的头顶上方,话音里带着无尽的思念和眷恋。

沙州 沈沅槿在过所上填好去往沙……

沈沅槿在过所?上填好去往沙州将要经过的关隘, 紫苑则是?着手准备远行的一应物件。

两日后,二人携金银细软,干粮药膏等物, 乘坐马车经醴泉县望西北走。

时?下已入了?冬,途中缝雨雪天天, 少不得耽搁上两日三日,一路走走停停,赶在元日前抵达肃州。

许是?连日赶路太过奔波劳累的缘故, 沈沅槿好容易在月子里养起来的几斤重量便又掉了?个干净, 紫苑担心她的身子会吃不消,遂提议道:“西北天寒, 娘子何妨在城中暂住半月, 等过完元日, 天气渐暖, 再?赶上十余日的路便可抵达沙州了?。”

陆渊和沈蕴姝留给沈沅槿的金银钱物很是?可观,紫苑和那位驾车娘子的身手亦十分了?得,即便这一路上算不得俭省, 包袱里还有不少金银锞子和首饰;有一回?遇到打劫的强人, 都叫扮做男子模样?的紫苑她们打跑了?。

沈沅槿看着肃州城中颇具异域风情的建筑和吃食,当?即便同意了?紫苑的提议,留在此间感受感受当?地人是?如何过元日的。

客舍的庭院中, 高高挂起的春幡随风飘扬, 何处门窗都张贴了?桃符、窗花等物,屋檐下,红纱糊成的灯笼鲜艳夺目,一派喜庆的景象。

集市上人头?攒动,沈沅槿跟着行人往前走, 才没多大会儿,两只手就已拿了?东西。

待回?到客舍,因着元日投宿的人并?不多,掌柜和茶博士一眼便瞧见她三人风尘仆仆地进来,热情地邀请她们尝一尝才刚烹煮好的杏皮茶暖暖身。

盛情难却,沈沅槿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取出一包糕点分给店家和茶博士吃,喝过杏皮茶后,回?到屋中拾掇一番,下楼来用晚膳。

肃州的羊汤、盐煎肉在西北一带颇具盛名,沈沅槿在茶博士的介绍下点了?这两样?菜,外加一道清炒时?蔬,一壶茉莉香片茶,一小碟下饭的酱肉,这个元日就这般平静度过。

正月十五,上元节。沈沅槿和紫苑傍晚出门,逛完城中的花灯会,回?到客舍收拾好细软方睡下,翌日清晨,付过房费离开肃州,继续赶路。

官道上往返于西北和中原的商队浩浩荡荡,沈沅槿乘坐的马车混在其间并?不起眼,每日赶上五十里左右的路程,于正月二十九抵达沙州。

沈沅槿大大方方地将过所?递给城门郎看,顺利进入城中。

沙州的民房相较于长安城中的低矮一些,多为黄墙平顶,纵横交错分布在街道两边,是?以放眼看去,附近三四层高的茶楼酒家很是?引人注目,加之门庭若市,无需走近便可知晓是?开门迎客做生?意的。

此间虽远不及长安城那般幅员辽阔,到底是?西北一带的大城,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寻找到辞楹和萦尘二人,沈沅槿就近挑选一家环境整洁的客舍住下,房费日付。

沈沅槿料想,辞楹曾说过想要开一间茶楼,再?卖些中原的茶果点心,故而她此番搜寻的重点放在了?城中近三年来新开的茶楼上,经多方打听走访,来到牌楼集市。

此间有两三家茶楼酒家,其中一个酒家乃是?粟特?人开得,自可排除在外;沈沅槿立在十字路口细细观察一番,左转踏足一间彩幡上刺有花纹的茶楼之中。

茶楼规模不算很大,除开掌柜外,一楼厅堂中有茶博士两人,伙计一人,后厨情况沈沅槿不得而知,提裙跨过门槛进到厅堂,径直来到柜台处,柔和的目光落到正低头?拨动算筹的女郎身上。

做中原人打扮的女郎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且那感觉十分熟悉,像是?一位故人来到了?她的身边,默默注视着她。

拨算筹的动作骤然停下,旋即抬首看向立在柜台前的沈沅槿,巨大的喜悦和幸福感顿时?充斥满整个心房,令她久久回?不过神,生?怕是?自己眼花了?。

“娘子。”辞楹沉浸在惊喜中,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是?我,我来寻你们了?。”沈沅槿的眼中亦泛起泪光,语带歉意道:“抱歉,让你们等了?我这样?长的时?间...”

辞楹一下子喜极而泣,抹着眼泪哽咽道:“娘子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说什?么?歉不歉的。”

沈沅槿环顾四周,并?未寻见萦尘的身影,因道:“今天是?我们重逢的大好日子,快别?哭了?,对了?,怎的不见萦尘?”

娘子说的对,今天是?个喜庆的好日子,怎能落泪呢。辞楹努力止了?止眼泪,来到沈沅槿身边应声答话:“娘子来得不巧,她在两日跟随相熟的商队去西域了?。瞧我,光顾着高兴,我带你去楼上坐。”

说着话,牵起沈沅槿的手就往楼上走。

楼上亦有茶博士在,见掌柜的亲自领着人上来,还当?是?熟客,定睛一瞧,掌柜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才刚哭过一回?,茶博士摸不着头?脑,不好贸然相问,只将人让到雅间内,问她二人要吃什么茶。

沈沅槿点一壶花茶,辞楹要来两样?结合了?沙州特?色的杏仁酥脆茶果子。

“我听说,那人迎了?沈家的四娘子,可我思来想去,从?不知晓沈家还有什?么?四娘子,那四娘子,莫不就是?他为了?掩人耳目,平白安给娘子的身份?”

沈沅槿也不瞒她,当?即颔首应答:“阿楹料想得不差,正是?如此。”

“那,娘子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辞楹眉心蹙起,满脸担忧,“沙州可还安全吗?那人会不会再?找过来...”

沈沅槿摇摇头?,“不会,圣上和姑母助我假死逃了出来,从?今往后,世上便再?无沈沅槿此人。”

“圣上?”辞楹听到这两个字,不由睁圆了?眼,照理说,太子是?他的亲子,他怎会助着亲子的新妇假死出京?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是?。”沈沅槿语气坚定地告诉辞楹她并?没有听错,“姑母知晓了?陆镇对我做下犯下的诸多罪行,致使姑母整日郁郁寡欢,圣上为让她开怀些,同意助我出宫,这才有了?你我的团聚。”

至于她为陆镇诞下一女之事,沈沅槿并?未据实相告,怕辞楹听了?又要心疼她去鬼门关里走上一遭,担心那孩子在宫里过得如何。

“如此看来,圣上他待娘子的姑母确是?有真?情在的。”辞楹感叹一句,又问沈沅槿是?如何来到沙州的,可有人随她一道过来保护她的安全。

沈沅槿:“有两位与我同行的女郎,此时?就在楼下坐着。”

辞楹听了?这话,当?即就要下去喊人上来,沈沅槿一把拦住她,温声道:“我还未想好她的去留问题,倘若她不想在沙州,我自然不能将人拘在身边,需得问问她的意思才好。”

话音落下,辞楹这才重新坐定了?,附和道:“娘子说的是?极,是?该由人自行做出选择。”

一时?茶博士送来热茶和点心,沈沅槿先抿两口润嗓,随后又在辞楹的极力推荐下用了?一块杏仁红豆酥饼。

“怎么?样??”辞楹满眼期待地看着沈沅槿。

沈沅槿咽下嘴里的食物,给出很好的评价,“甜度适中,外酥里嫩,香浓可口,很好吃。”

辞楹眼里盛着的不再?是?眼泪,而是?喜色,“这是?我和厨娘试了?许多遍才做出的口感,娘子既说好吃,那必定是?真?的好了?。”

沈沅槿笑着点点头?,又问起茶楼里统共有多少人帮忙做活,辞楹掰起手指头?数了?数,给出相应的答案后,顾不得另一样?茶果子还未给她尝过,拉着她奔出门去,上到三楼。

辞楹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把打开朝向最好的一间屋子的门,请她入内。

“这是?我和萦尘特?意留给娘子住的房间,每过段时?间,我就会来这洒扫一番,想的正是?娘子什?么?时?候回?来了?,当?日就可在此住下,不必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