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 日光透过落地窗,暖融融地晒在身上。
庄齐醒得早, 头也疼,她给静宜盖好毯子, 洗漱完就出了?门。
从她家出来时,庄齐和周覆正面碰上。
周覆的太太在r大教?书, 为了?方便程老师上下?班,他也常来这边住。
因此,遇到他, 庄齐也不意外,她打了?个招呼, 寒暄说:“不和夫人一起?出去啊?”
周覆笑说:“程教?授昨晚改论文?到两点, 今天起?不来了?。你从上面出来,一晚上都?住在这儿?啊?”
庄齐点点头, “陪静宜玩得晚了?点, 我?现在回家。”
周覆笑着问她:“这怎么个事儿?呢?你哥说你期末考完了?,要在家陪陪你, 为了?这个把局都?推了?,你t?反倒来了?陪姐们儿?。老唐拿你敷衍我?啊?”
她愣了?一下?,极力为唐纳言解释说:“那肯定不是,我?之前是总跟我?哥说,让他和我?多待会儿?, 但昨天特殊情况,而?且他也没说他是......”
周覆被她语无伦次那样儿?逗笑了?。
他说:“行了?,跟你闹着玩儿?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哥吗?肯定你把他扔家了?,是不是?”
不断下?降的电梯里,庄齐的手臂无声垂着,黑漆漆的眼睫压下?来。
她想起?出来前,唐纳言那个温和清淡的眼神,心口?有点酸。
他怎么什么都?不说呢?哪里好什么都?由着她的。
庄齐苍白地笑笑:“是,我?把他一个人丢那儿?了?,真过分。”
“是你的话,你哥心甘情愿!”周覆摆了?下?手,认为这根本?不算什么,他闲聊起?来,“当时你还小,他怕你没人照顾,愣和姜阿姨吵了?一架,坚决地不肯出国,母子俩两年没说话。后来他就在本?校读了?个研,直接工作了?。”
庄齐对这件事有印象,可她从哥哥那里听到的版本?,和周覆说的不大一样。
脚步顿住,她猛地抬起?下?巴:“还吵架了?吗?可是我?哥跟我?说,我?哥说......”
周覆看她气息短促,素淡面容迎着炽烈的日光,白得像一张澄心堂纸。
他低头望她一眼,“没事,是什么你慢慢说,别哽着了?。”
这小姑娘打小身子骨弱,现在看着还是虚。
奇怪,唐纳言不是精心呵护那么多年吗?怎么没什么起?色?要真是丢下?她在大院里自生自灭,还不知?道会怎样。
周覆也有点怕,真把他妹妹吓出个好歹来,老唐饶不了?他。
庄齐噎了?好半天,急得手心里冒虚汗,她说:“我?哥说......我?哥说他是一个学校都?没申上,所以才?不去的呀。”
“那怎么可能?就算申不上也可以继续申啊,他又?为什么不呢?”周覆说。
庄齐懂了?,也不再试图争辩,只动了?动嘴唇,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喃喃重复:“是啊,他又?为什么不呢?”
忽然起?了?一阵风,日光中扬起?微微呛人的灰尘,像她心里一场小小的海啸。
庄齐和周覆道过别,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到家时,庄齐扶着黑胡桃木矮柜,换了?鞋进去。
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明亮的三?面大窗外,几片梧桐叶从枝头飘下?,轻缓缓地落。
她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去卧室找唐纳言,不在。
庄齐又?推开里头书房的门。
窗边架着一张紫檀长几,料色匀净,漆料浑厚。上边的青瓷瓶里供着松木枝,香气深幽清冷,像走到了?郊野丛林的深处。
唐纳言坐在桌边翻书,几本?文?献杂陈在面上,书页泛黄。
“哥。”庄齐叫了?他一声,走过来。
他从书里抬了?下?头,很温和平淡的语气:“回来了??”
庄齐听了?以后,心里面就更酸更涩了?,嘴角也不禁抽动两下?。
她哥哥永远都?是这样,面容冷冷清清地坐着,不言不语地做自己?的事,寂静、缄默得像一口?深井。
多少年了?,唐纳言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一桩都?不会察觉。
只有偶尔从别人嘴里听到一点粗浅的表皮。
像周覆今天说的事,诸如此类的牺牲和付出,庄齐相信一定还有。但是哥哥就不肯让她晓得。
他不愿说,她就装今天没碰到周覆好了。
庄齐湿着眼睛坐到他身上,不声不响地抱住他。
弄得唐纳言还奇怪,伸手搂紧了?她的腰,“怎么了??”
她拼命摇头,“没有......我就是想说,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也再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以后绝不说自己命不济了,period!”
英文?听不懂就算了?。
就连这句中文?唐纳言也没有听明白,一头雾水。
他转过头,快要贴上她的脸颊,“这是什么意思?”
庄齐在他肩上抹来抹去,用他的黑色衬衫揩眼睛,擦着哭腔说:“你不用知?道。”
有时候想起?自己?飘零的童年,庄齐还是会发出一声喟叹,人怎么能毫无因由的,就这么一径往下?坡路上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