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衣坐在案边,手背上青筋一闪,显然强压着把他掀开去的冲动。单烽的目光在他指尖一扫,意味不明地想,这是一双宜于弹琴的手。

“我到底是为什么容你至今……”谢泓衣道,用力按了一按眉心。

单烽道:“说不准是面善呢?”

谢泓衣扫了他一眼,那同样是一双寒亮如秋水的眼睛。

“我说中了,你不扔我了?”单烽道。

谢泓衣微一抬眉,抓着红线,竟一圈圈缠在了手腕上。

细密的牵扯感和他的心跳声一起,赤裸裸地打向单烽的指根。

单烽眉心一跳,一时摸不准他的用以,只觉指根上像是有成群小蚁爬过。而自己的手掌更被这股巨力牵扯着,挨向谢泓衣的手背。

这家伙一看就不曾炼过体,薄瓷似的,难怪一捏就碎。

相较之下,他的五指更像是铁铸的剑笼,轻易便能罩住对方,不留半点儿挣脱余地。

单烽没来由地一阵牙痒,心中霎时间冒出十来种制住对方的法子,五指刚一动,谢泓衣已如有所感,朝他勾了勾指腹,眼中一片毫不遮掩的恶意。

“你很喜欢当影子么?”谢泓衣柔声道,“像这样招之即来。”

话音刚落,灯笼骤灭。

百臂鬼身形暴涨,百臂挟婴绣球脐带狂舞,楼中血雨瓢泼。

“当然也挥之即去!”

一股巨力自红线上潮涌而来,单烽身上一轻,竟被掷向了昆仑奴怀中!

沉迷女团舞的昆仑奴:hello娘子……怎么是你?滚!

第五十三章 满城流离夜

“你让他摸我?”单烽反手抓住红线的同时,一脚踏向横梁,以强行止住身形,“他摸我,掉的可是你的肉,再说了,恶心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话音未落,碧绿灯笼般的巨目骤然睁开了,单烽心中一口恶气尚且无处发泄,却见对方目中也浮出明晃晃的嫌恶来。

半空中窜出一只巨掌,手背向他,掸蝇子似的一挥。

单烽不敢置信道:“你还嫌弃我?”

“仆对娘子忠贞不二,不近狂蜂浪蝶,”昆仑奴瓮声瓮气道,“宾客,自重!”

掌风过处,横梁应声而断,斜飞出数丈,又在哐当一声巨响中,斜插进了地里!

昆仑奴为证全无二心,竟冲到豁口边,一面奋力拍击腰际金鼓,一面引吭高歌道:“娘子哇娘子,犹记玉楼相会,娘子眼如水银镜,照某前定姻缘。某茶也不思,饭也不想,两眼鳏鳏不能寐,娘子何来迟也”

声音极为粗豪,却更有摄人心魄之力,佐之以金鼓奏出的求偶魔曲,就是遥遥的月宫姮娥也能扯落凡间。

金鼓处却传来一声突兀巨响,生生截断了曲调。

什么人在暗中敲鼓!

昆仑奴手掌一顿,碧绿双目向下疾扫,却见单烽毫不客气地蹲踞在金鼓上,笑道:“抱歉,摔了一跤,权当助兴。朋友,自便啊,怎么不唱了?”入.老。阿姨裙6.8“5;05.7.969

他本是锋利而桀骜的相貌,这一笑更添了十成的火药味,昆仑奴骤然低头,双眉倒竖,如遇吮血小蚤般,向着自己的腰侧砰地拍出一掌。

单烽也不避,只是抓住红线,道:“哎呀,不成了,我要被拍死了,谢泓衣,你管不管?”

话音未落,红线上便传来了一股绵柔的巨力,非但不为他解围,反而顺着掌风,将他一把掼向了昆仑奴腰腹间,铁塔般的腹肌沟壑霎时间扑至眼前,腥膻的汗味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家伙成天跳这骚舞,热汗淋漓的,多少年未曾洗沐过了?

单烽猛然打了个激灵,试探的心思顿熄,单手抓着昆仑奴腰间褡裢翻身而起,道:“你玩真的?膻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红线另一头,只传来谢泓衣冷淡的声音:“那就接着跑。”

啪!

昆仑奴一掌拍在腰侧,溅起一片热雨般的骚汗来,用指头意犹未尽地搔了一搔,见未能如愿摸见他的残尸,碧目一闪,那一只汗淋淋的巴掌再度向他袭来。

单烽眉心疾跳,一手扯着红线,猛然凑近唇边,咬牙切齿道:“没良心的,你当影子的时候,我怎么对你?平心而论,我一没揍你,二没拿你放风筝,左不过抓了两下膀子,转了几下镯子,这也不行?”

对了,是不是还卸了人家的手腕

话音截然而止。

谢泓衣三指按线,手腕一翻,单烽整个人凌空而起,飞到昆仑奴面前,那双灯笼般的碧目和他对视一瞬,从鼻中喷出一口粗气来。

昆仑奴幽幽道:“百般骚扰,盛情难却……”

“抱歉,借过!”单烽喝道,一掌拍在楼顶,借势飞坠回金鼓间,在昆仑奴击鼓时翻飞的掌影里飞奔起来。

这么一来,金鼓立时不听使唤了,掌心落处,五音不全,怪声迭出,将好端端一支曲子闹得如拉大锯一般。

单烽立时反应过来:“你要打断魔曲?就靠我在这儿上蹿下跳,又能拖得了多久?”

“你记住七声的方位了么?”

“记得归记得,还得看黑朋友让不让”单烽道,整个人在暴风骤雨般的掌风中模糊成一道淡淡的残影,“能添点儿乱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敲出个余音绕梁来?”

“藏在鼓下,等影子回来。”

“鼓下?”

谢泓衣五指一拂,一股轻柔高妙的微力缠上单烽指根。后者在飞奔间一步踏空,从两面金鼓间坠下,双臂发力,十指如铁锥般凿入鼓身,这才堪堪悬吊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