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番手段,刚刚突然失效了。

思来想去,也唯有……影子!

难怪谢泓衣不顾毒液,也要截下影子,所图的正是影子带来的的荫庇,偏偏阴差阳错间佳偶易主,影子立即失控,毒液入体,双方机关算尽,却皆败于这毫厘之差!

单某人:三句话,让谢城主砍我八百刀!

第三十六章 楼台乱

此番最得上苍庇佑的,竟是雪练。不但传播瘟种毁伤无数,更借鹬蚌相争之机,将瘟母种入谢泓衣体内,彻底拔除了屠城的最后一道障碍。

谢泓衣道:“你说这是瘟母?”

药修仿佛看穿了他此刻的想法,摇头道:“虽是瘟母,却因其寒性,唯有雪练方能驾驭,要想以此控制城中雪瘟,更不可能了。”

“若不用功法,我还能行动多久?”

药修一怔:“行动?药师针封不了多久,以琉璃针迸碎为限,短则半日,至多也不过三日,行动越急,则发作越快。城主应立时静卧调匀气息,引火灵根功法入体”

“多谢,”谢泓衣平静道,“已经足够了。”

此话虽是道谢,却毫无采信之意。

单烽下意识向谢泓衣手背处一扫。那一点炎阳之气烫出的红痕竟依旧未散,极为刺目。

姓谢的这样怕烫,莫不是只明纸做的老虎?让他引火入体,只怕还不如冻死来得痛快!

他这一眼被捉了个正着,谢泓衣侧首,眉心深蹙:“城外的鎏火令,果然是你。”

“眼下恩怨暂且不论,此先单某人真心实意襄助城主,何错之有?”

谢泓衣极轻地冷笑了一声。

“灾星。”

他的目光越过单烽,投向喜轿之中,街心的红雾沉寂已久,此刻却挟喜倌残片,发出越来越密集的簌簌翻动声,仿佛幽暗中,一条百足长虫即将苏醒。

影子不再疾奔。轿壁猛然向四周鼓荡,仿佛其中的人影正不断地膨胀,以一种婴儿蜷缩的姿态填满了整顶喜轿,并越来越急迫地试图舒展肢体,其中不知有何等无形的份量,连轿杠都一根接一根爆裂开来。1⑶94946⑶1還.有硬菜

砰!

砰砰砰!

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自轿帘下迫近。

如此异兆下,谢泓衣却纹丝不动,素白侧脸上,仿佛凝结着一片寒霜。

单烽心中突地一跳,刚向轿边迈出一步,指根红线便是一动那是一股难以违抗的,仿佛悬结在神魂之上的巨力。

谢泓衣三指按在红线上,冷冷道:“回来!拜你所赐,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疑云起时,城中高楼上,便迸发一阵高亢而凄厉的唢呐声,一瞬间如闪电般自城头直贯城尾,凡听闻之人,耳孔中都几乎迸出血来。

以此为引发,满城鼓乐欢欣若狂,喜轿下的残片亦腾飞而起,猩红面靥上霎时间拼凑出耸入两颊的狂笑,接着是变形拉长,却旋舞不断的手足。这些似鬼非鬼的东西,竟雀跃至此!

所有尖声长笑,汇为一股。

“吉时已过!”

“迎亲未成!”

单烽心中狂跳,半空之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了应天喜闻菩萨的巨目,猩红闪烁,仿佛同时出现了六枚泣血的红鸾星。

它的目光正在不住搜寻,其中一目,却死死凝定在喜轿上。

单烽扭头道:“我想起一件事,你供奉主偶的时候影子放在干位?整桩婚事是由他来维系的?”

谢泓衣道:“不错。”

“那还叫什么城主迎亲,娘子招夫才是!”

年轻药修亦一把按住了筐中惊骇的小儿,喃喃道:“怕只怕娘子未急,菩萨先急了。”

供奉神龛前的干位主偶,乃是尸位神力量所系,坤位可以更替,却绝不能任由红线空置,如今应天喜闻菩萨的供奉陷入一片混乱中,难怪那些由它召唤的鬼东西放肆至此,只等扑出来歆飨满城血食。

但尸位神又岂会只有这点道行?

高楼之上,再度传来了凄厉的梳头歌。

“娘子梳妆罢,缺了笄一支钗一股珰一枚钏一轮!”

“何处去了,何处去了,竟使佳偶离散,生拆鸳侣!”

“不得圆满,不得圆满,何处可得圆满!”

那声音越来越急促,不知有何等摄魂夺魄的力量,喜轿应声炸裂,一道虚影冲天而起,向四面八方疯狂延展,转瞬化作一匹高逾数楼的黑缎,边缘赤光离合,浮现出手臂的轮廓,手肘闲垂,线条极为精炼匀净,仿佛巧匠运刀刻成。

单烽望了一眼城中高楼,又抬头望了一眼盖压其上的影子,喉结猛然滚动。

平心而论,虽庞然至此,影子身周魔魅之意却不减反增,或者说,更被全然释放了出来。单烽有一瞬间想见崖窟上的天魔造相,披帛摇曳,当空旋舞,注目之人在如此磅礴浩荡的冲击,目不见五色,耳不闻五音,唯有一刹天地雪野般的寂静。

但所谓的熟悉感,也仅仅是到此为止了。

砰砰砰砰!

就在他的注视下,影子周身同时暴绽出了八条手臂。或反抱琵琶,或数指抚琴,或持刀剑,起初尚有章法可寻,可后来冒出来的手臂越来越多,竟如黑浪般层层叠叠往外翻涌,其形貌之怪异,兼有蛇虫百兽,仿佛从他人身上强行截断的,棘丛般密密麻麻背负于周身,令人望而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