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死死盯着那交叠双手看一会儿,目光一错,又见谢泓衣淡红色的嘴唇轻轻张阖,自多年前小太子坠入红尘血泥后,便再无洗脱那种颜色的可能。每次看到这样的裂痕,薛云心中便会翻腾起极度扭曲的狂喜,无瑕素衣又如何?还不是能一点点儿撬开,用男子最肮脏腥臭的精元,从里到外浇个透,还不是得昏昏沉沉,被榨取出身体深处最仓皇的本能反应,求死而不能!

看在难得温存的份上,他也会好、好、款待谢泓衣的。

薛云齿关发痒,皮囊底下毫毛疯长,正要顺势将谢泓衣扯进怀里,却有一缕影子斜刺里缠向颈间。谢泓衣并不动杀意,那影子薄纱般若有若无地拂动着,挑拨起一阵头皮发麻的快意,薛云瞳孔骤然缩紧,拼命嗅闻起来,直到谢泓衣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一次抱我的时候,不变犼了,嗯?”

只短短一句话,便令薛云双目中血色暴绽,差点儿没咬碎了牙齿,与此同时,他心中腾起一股极其猛烈的不祥感,仿佛被蛇尾拦腰扫中不好,被识破了!

说时迟,那时快,项上那一缕薄影陡然化作长弓,谢泓衣单手控弦,翻腕之间,极其狠辣地一记反拧!

吱嘎咔嚓。

颈骨被活生生绞断的脆响,皮肉迸裂,血水喷涌而出,里头还掺杂着一缕一缕的漆黑毫毛,谢泓衣验证了心中猜想,只觉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沉静面上,戾气一闪,以弓背为刀,将他当胸噼飞出去。

轰地一声,薛云重重撞在殿墙上,凌空喷出一口血来,当场昏死过去。他面上的人皮已然绷不住了,鼻歪口斜,即便如此,依旧血淋淋地歪挂着,迟迟不肯显出本相,唯有齿间獠牙一闪。

眼看着这么一张属于单烽的脸,透出凄厉的死气,谢泓衣心中无名暗火暴起,五指一张,便要扯下他面上人皮,手腕上却忽而传来一缕细微的痛意,像有极细的蛛丝勒进肉里,带着飞快蔓延的灼烫,在一瞬间卸尽了他的力气。

谢泓衣一怔,下意识地以左手回按,却被烫得闷哼一声,整个人跌入床榻间,一把源自幻觉深处的烈火,从皮肉深处燃烧起来了,疯狂席卷着他身周的一切。满榻的冰凉丝缎毫无用处,任由他在剧痛中辗转,只会跟着腾起一重又一重扭曲的热意。

依稀还是天火长春宫中苍凉的鼓点,无穷无尽的热浪扑击在皮肤上。赤红的……尸骨为炭……焦臭熏天的火海!

他周身腾起一片鲜血淋漓的红光,如同赤虹坠海一般,衣中暗藏的无数缕火绒在同一瞬间抽长,极尽辉煌华美之能事,化作千丝万缕红线,一举绞碎了亵衣,勒在他莹白赤裸的皮肤上,越收越紧,直到处处勒得渗出血来,仿佛身披一袭轻薄垂缕的赤红纱衣。双腕更被反绑在身后,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姿态高高吊起。

方才还能挽弓杀人的十指,此刻剧烈痉挛着,仿佛要从半空中徒劳地抓住什么,一注又一注冷汗沿着手腕滑落。

“还想对你温柔点,你自己找的。”薛云道,露齿一笑,咔哒一声扶正了歪倒的头颅,颈上狰狞的血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他吮了一把指尖鲜血,继而用力地拨开谢泓衣湿透的鬓发,以手背拍了拍对方苍白侧颊,“真有这么大差别,啊?阔别十载,小太子从前还总疼昏过去,三两个人都受不住,现在却喜欢上被畜生肏的滋味了?”

压力给到单某人,一招不慎,就会迎来双重ntr 暴击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眉间孽灯一线

这样的侮辱,像是徒手搅弄血淋淋的伤口,让施暴者心中升腾起一股酸涩而古怪的快意。

当年的事情,薛云不是不恨的。

恨谢泓衣,既不肯好好居于云上,又不甘于零落成泥。仿佛唾手可得,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为什么,凭什么?

谢泓衣从来也不理会他的狂态毕露,颈项低垂,面容被黑发遮挡了大半,若不看嵴骨的震颤,当真像是像昏死过去了。影子剧烈动荡着,试图变作一袭纯黑的纱衣,以抵御火绒织就的火海,却又四顾茫然,根本找不到灼痛的来源。

看不见的火,又何从灭起?

纤长五指死死抵在红线上,和回忆一同被唤醒的,还有神魂中经年不熄的血肉泡影。那淡淡的铁锈红色都逼到了指尖,却迟迟不发,只能残烬一般骤然熄灭。

薛云大笑起来,体修那张冷硬而桀骜的面容上,竟旋起一枚歹毒的梨涡。

“专门替你织的,喜欢么?你的血肉泡影呢噢,我忘了,哪有火呀?”

谢泓衣道:“你到底是谁?”

“我?”薛云笑吟吟道,“贵人多忘事,你见过我无数面了呀,小殿下。你抚顶的痨病鬼是我,你布施的乞儿是我,为你拾灯笼的小童是我,在你身边,替你翻书的宫人也是我!”

埋在心中多年的往事,每一个字都像隔着碎瓷,一嚼一口血。

他将谢泓衣身边的桩桩种种历数了一遍,却绝口不提猴字。

金多宝那道乐极生悲符过后,靠墙而卧的老乞丐翻了个身,褴褛的衣衫间,钻出一个长满癞疮的小儿。那小儿头大如斗,两只大眼睛里皆是仇恨的凶光,趁老乞丐睡熟往外钻,却被符咒的金光砸了个正着,当下惨叫了一声。

老乞丐睡眼朦胧,单手抓住他脚上的草绳,照头往地上一抡,又往怀中的黑布口袋里一塞,拄着竹杖,一瘸一拐地去了。

和那道乐极生悲符的威力相比,薛云后来苦心得来的谶阵便如儿戏一般。恐怕连金多宝自己都没想到,一切都如车毂急转,向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疾驰而去,前一刻还沐浴更衣,一只脚踏入仙途的薛公子,再睁眼时,已是舂臼地狱般的景象他被塞在一口小缸里,同许多血淋淋的剥皮怪物挤在一处,一根石杵迎头捣落,逼着它们争先恐后地向缸底的小口钻去,稍慢一步,便砸得脑浆迸裂。哪怕什么都不知道,薛公子依旧连踢带咬,凭一腔求生的横劲挤到了最前头,等挤出缸外时,血肉厮磨的剧痛几乎活活抻长了他的骨头。

不是错觉,浑身的烂皮都被扯干净了,手足被拉长到了极致,枯树枝似的,那十根红鲜鲜的指头才映入眼中,他便大叫了一声。与此同时,一条滚烫的猴皮向他迎面扑来,才一触及他血肉模糊的身体,便如蚂蟥一般猛烈抽缩起来,将他死死包裹在内。

这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做噩梦么!

他痛得嚎叫出声,耳中隆隆作响,只听到了老乞丐的声音。有枯瘦的手指抓着他筋骨尽断的四肢,掂了掂:“不错,缩骨如泥,是个好苗子。”

那之后,薛云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这一句好苗子意味着什么。

这耍猴人以掘墓为生,弄到了一手名为“猴盗”的邪术,能炼成猴奴,飞天遁地,无孔不入,为他钻入洞府盗取珍宝。为此,他虐杀灵猴无数,却迟迟未能修成,直到灵光一闪,掠得小儿剥皮碾骨,披上新剥的猴衣,炮制成半人半猴的怪物。猴皮怨气甚重,一心绞杀,小儿则痛不欲生,直欲撕裂肌体逃脱出来,直到彼此斗得筋疲力竭,里头的小儿被挤得软烂如泥,再被他驱使着钻入各处窟窿中。

起初是水缸,后来是瓶瓮,渐渐是笔筒……换过数袭猴皮后,小猴拳头大小的颅脑,竟能生生钻过指头粗细的翎管!耍猴人吹吹打打,走街串巷,掠来一个又一个小儿,留下满地剥皮猴子般的尸体,薛公子不知多少次从同伴的尸首中钻出,心中泛起癫狂的冷笑。

忍耐一时罢了,等我出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辉阳郡主的独子,沧州境未来的侯爷,羲和舫来日的入门弟子。肩膀上隐隐作痛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他,不过是一场幻梦般的邪术罢了,肉身一定还好端端地待在府中,羲和上使一来便可破除!等我挣脱这幅壳子,一定要把你的皮活剥下来,一尺一尺塞进肚子里去!

像他这样的人,与生俱来的傲气便是梗在腔子中的一根嵴骨,疼痛仅能招来他疯狂的报复,反倒使求生的意志更加顽强。

如此酷刑折磨下,如他一般修成猴盗的小儿,终于有了五人,平日都缩成拳头大小,倒挂在耍猴人恶臭扑鼻的胸肋间,被驱赶着盗掘陵墓,窃人洞府。

薛云从不把他们当人看。凡人披了猴皮,就是一辈子的畜生了,岂能同他为伍?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妙。

几个猴盗中,他忍痛的本事最强,也最擅长缩骨,但也就到此为止了。长年的养尊处优,让他的手足不甚灵便,更不要说偷鸡摸狗了。渐渐的,耍猴人阴毒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随之而来的便是疯狂的折磨。针扎、鞭打、拧断手指抛进化骨水里,诸般酷刑一一用尽,可每次他被塞进墓窟里,刚摸着什么东西,那四只该死的猴子却不知什么时候结成了同盟,吱吱大笑着,一拥而上,撕扯他的皮毛,掰断他的指头,把珍宝掠夺一空。末了在耍猴人肩头坐成一排,吃着新鲜瓜果,啪啪甩动着尾巴,指着正受折磨的他哈哈大笑,有如真正的小儿看一场残酷猴戏一般,眼光里都是纯粹的恶意。

畜生终究是畜生!

薛云极尽隐忍,牙齿都生生咬碎了,只等着捏断它们的脖子。

直到某一日,耍猴人突然心情绝佳,向猴盗们抛了一把瓜果,其中腐烂生蝇的一只,照旧砸在薛云面上。

“猴盗成得正是时候,长留的灯影法会,怎么能不去看看?”耍猴人不断抓着身上的虱子,龇牙而笑,“长留的帝陵里,总该有些拿得出手的宝贝吧?”

几只猴子吱吱应和,它们已经忘了如何开口说话了。

“排几出猴戏,跟着天夷乐师蒙混进去,得足够讨喜才行,灵猴祝寿?五子登科?还得扯几身衣裳……”耍猴人嘀咕着,拿竹棍在地上胡乱拨划,忽而以目光扫向薛云,那满脸的褶子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三郎,你得学会当只猴子才行啊。”

薛云正将烂桃子踩在脚下,碾了一碾,忽而被他一把抓起,枯瘦鹰爪般的手指扯过每一寸猴皮。皮肉已密不可分了,原本稀稀落落的毫毛,从皮肤底下钻出来,和穿针引线无异,将他同这一身畜生皮越缝越紧。薛云忽而有了极其不祥的预感,同耍猴人那句话一起,纠缠耳廓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