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室外觅食的修者,早已趴倒不动了,四肢上的赘肉堆积在地上,浑然是一座座融化的肉山。那酒足饭饱的神态,却更刺激了被困在屋中的饥民。
“好香……好饿啊!放我出去!”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
越来越多的人扑在窗隙间,以舌头舔食冰霜。更有人连声咒骂起谢泓衣来不近人情,要他们守着肉山饿死。三日?如何撑得到三日?
暴雪中,成群猪羊穿街过巷,又被术法化作的绞索悬吊在屋外,人们以牙齿撕咬,以小刀一片一片地剐下肉来。渐渐的,冰封的屋舍外吊满了三牲,鲜血涂壁,远望去如一座座祭坛般。这一夜,躁动和骚乱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片咀嚼声。
白云河谷上,雪牧童依旧晃荡着双腿,挥洒着一捧捧香饵雪。
“去吧,还愣着做什么?”他笑嘻嘻道,“你们不是想解脱么,还不去拜一拜五脏庙?”
他座下的牛羊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雪牧童向来喜怒无常,放牧到一半,将离群的牛羊活活撕碎的事情也是常有的,这会儿见牲口们呆呆地不应,心里越发的不满意,风雪长鞭轰然抽在地上,叱道:“去!
牛羊大骇,追逐着香饵雪,向影游城狂奔而去。
“都是呆畜生,”雪牧童趴在牛背上,道,“还是小鹿好,鹿儿呢?饿得狠了吧?”
他常年和猪牛羊为伍,从皮到髓都拆开来看过,早就玩得腻味了。这还是头一回,喂出了那样俊美气派的雄鹿,皮毛灿然发光的样子,真想让人扯下来看看。不愧是羲和出来的上等货色,要是能虐杀这样一个首座级别的人物,足够他在雪灵座前供上高高的三炷肉香了!
雪牧童砸吧着嘴,雪凝术发动,白云河谷凡有飞雪处,都笼罩在他的探视下。拔地而起的祭坛……雪谷冰川……飞奔的牛羊……影游城里冰封的房屋……街巷上倒伏的修士……一一略过,唯独不见那头鹿的身影。
“跑到哪儿去了呢?小鹿还有些灵智,真聪明,”雪牧童扳着短短的指头,“没关系哦,整片白云河谷都只有香饵雪可以吃,再吃下去……嘻嘻,就会真的变不回来了哦。”
第三日,晌午。城主寝殿。
风雪拥窗,天昏地暗。
却有热意蒸腾在帷帐里,随着呼吸的交汇,一阵阵激荡在皮肤上,谢泓衣素来畏热,面色恹恹,却无论如何不愿意扯开帷帐来通风即便如此,巨犼的一只后爪还是钻进被衾里来了,肉垫舒张,好不快活。
这家伙得寸进尺,起初还只是挨着卧榻睡,发出鬃毛厮磨的窸窣声,使人昏昏欲睡。两晚上过去就挤到了榻上,身躯越团越紧,等谢泓衣从炼影术中抽回神识时,已被隔着薄薄一层帷帐搂在了怀里,凶兽皮毛间蓬勃的热意也烧到皮肤上了。
单烽昏昏欲睡间,察觉到一股杀气,当即抱得更紧了:“嗯?怎么了……不算越界吧?帐子可一点儿没破呢。”
谢泓衣也不说话,变掌为刀,向那不规矩的肉垫用力一斩。单烽缩缩后腿,却拿一脸的须子凑过去蹭谢泓衣的脸。他全不管二人间悬殊的力量差异,自以为蹭得很温存,殊不知对方已被死死抵进了被衾中,腰身几欲折断,连喘气的余地都被榨空了。
“单烽!”
他终于挣出一只手来,肘弯都蹭红了。单烽觊觎那点小痣已久,低头就舔,兽舌上滚烫的倒刺只一下便卷过他整片手肘,丰沛的涎水沿着指尖往下淌,稍一动弹,那獠牙便抵过来,充满了威胁意味,谢泓衣就是想抽回手也不能了,只能死死抓着它颊边的须子,压制那过分激烈的舔舐。
单烽被揪掉三根胡须,亢奋之下,扭头又去舔他裸露的一截修长小腿,踝上的素白袜带虽还紧紧系着,锦袜却一下便洇湿了,透出玉瓷般的秀致轮廓来。
谢泓衣皮肤极薄,印子消得也慢,多年前铁链的禁锢,至今还在踝上留着淡淡的淤痕。此刻被利齿拒在榻上,面上又蒙着素幔,全身的要害皆暴露在滚烫的唇舌间,正是他所厌恶至极的无力滋味。他指尖深深陷入枕中,全凭最后一丝神智掐住了释放血肉泡影的冲动,墙上的乌檀弓跃入掌中,被他一把横在犼兽齿间,单手一拧!
“单烽夜,再不松口,我卸了你的牙!”
弓弦咯吱作响,可不是闹着玩的。单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持弓的手指,终于在他身畔侧卧下去,两只眼睛仿佛埋在山峦间望他。
谢泓衣一把挥开帷幔,坐起身来:“变回去。”
犼兽不满地甩动着尾巴。
谢泓衣道:“兽身饿起来远比人身更快,你发了这么久的疯,还没感觉到么?”
“饿?雪牧童的邪法不顶用啊,是有肘子的气味,就是烧焦了,还没我师兄用灵烬煨的山鸡好吃。我不饿。”犼兽瓮声瓮气道,很快又抽抽鼻子,“倒是你,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若非它语气还算老实,早已被打作登徒子了。
谢泓衣冷冷道:“管好你的嘴,你也想给雪牧童当畜生么?说不定他座下正缺了头犼。”
“就他那两条小短腿儿?骑蚂蚱都挨不着地,”单烽道,“你不冷么,我这样恰好圈着你,我背上的鬃毛也暖和,你只管将手拢进来。”
谢泓衣清楚单烽那倔牛脾气,越是争执越来劲儿,便似笑非笑道:“梳头。”
话音未落,那犼兽几乎是就地一滚,化作了人身。这几日闷在殿里无事做,谢泓衣的气息近在咫尺,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对方却沉浸在炼影术中毫不搭理,实在是钝刀子割肉的苦楚,单烽都恨不能打几趟拳泄泄火了,好在最终还是学会了消遣唯有玉梳没入谢泓衣黑发间时,他心里深不见底的裂隙才能被填平一二。
单烽用力嗅着他头发,脸色柔和下来,道:“你呢?三日了,你就不饿么?嗅见什么气味没有?”
谢泓衣道:“我习过辟谷。这雪中掺了饿鬼残念,饿不死人,却最磨心性,别坠进去。”
单烽道:“你们长留,老教你学些清心寡欲的东西,连口腹之欲也没了,多不痛快啊。我没给你带过什么吃食么?红油大肘子,椒泥炙羔羊就是将赤火椒泥糊在羊肚子里,炙得焦黄酥脆了,再扯下肋间嫩肉吃,看你那样子是不喜欢了。那灵烬煨八珍鸡……当真什么也没闻到?”
他报了成串的荤腥,火灵根那粗野的烧炙法,听得人腹中阵阵翻涌,谢泓衣终于忍不住道:“玉簪酥。”
单烽微一闭目,笑道:“我记住了。”
眼见这家伙终于被安抚下去,谢泓衣望了一眼殿外黑沉沉的大雪,道:“时候到了,别再打搅我。”
单烽一口答应:“外头饿疯了,都盼着你呢。放心,我知道轻重。”
炼影术发动。谢泓衣双目紧闭,身形也模糊起来,素蝶扑入明暗间。
单烽对炼影术始终存有忌惮,脸上笑意立时淡了。世间禁术,常以消耗寿元,摧毁灵智为代价,绝无善果,谢泓衣的代价又是什么?那挽断罗衣也留不住的恐慌感又泛起来了,谢泓衣每修行一次,周身气息便更阴冷一分,是眼睁睁看着白虹坠入悲泉里。但单烽同样清楚,作为谢泓衣手中最重要的倚靠,炼影术已成为了对方另一根嵴骨,在血肉融尽后,依旧支撑他走下去。逆骨横生,拔也拔不得,留也留不得。
单烽将玉梳把玩片刻,终于压制了心中郁气,目光落在谢泓衣袜带上,专心收拾起残局来。抽开袜带,锦袜滑落,方才那样规规矩矩的系法,果然将足踝雪白的皮肤勒红了。他另取了一双罗袜,单手握着谢泓衣右足,正要换上,指腹却拂过那道红痕。
淤青未散,踝骨甚至还有断裂后再愈合的痕迹,竟是一道陈年的枷伤。
火灵根嗜好重口烧烤,辣椒粉不要命地往上洒
霓霓:这羲和舫谁爱去谁去,你在怀念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终怜日母悲
单烽的手指陡然收紧,只在惊动对方前一瞬收敛了力度,转而轻轻摩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