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把赎身的法子,给我试出来。第二桩好处只要得手,就能入雪灵座下,从谢泓衣面前全身而退。你们谁敢?”

“我来!”

“带我一个!”

“他奶奶的,早看那小白脸儿不顺眼。”

这一番话使人疑虑尽消,众人蜂拥去抢箱子里的东西。他们身上早涂抹了油膏,彼此刀来剑往的,鱼贯入冰,冰面下几乎涌去一群可怖的黑色鲨群。一片混乱中,簪花人喃喃道:“天底下还有这样只赚不赔的买卖?”

单烽道:“他们想试出谢泓衣功法的破绽。上次雪鬼夜袭失败,他们就明白了,只要炼影术在一天,雪练就休想绕过谢泓衣去屠城。”

簪花人悚然一惊。

“瘟母血迟迟不见效,谢泓衣不死,他们等不及了。”单烽道,“雪练的老把戏了,要攻破影游城,就得从这些蠹虫入手。”

簪花人一经他点醒,牙齿都打起冷颤来,他是没那个下冰一搏的本事的,影游城被踏破后的惨状立刻浮现在眼前,他簪花人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头上的花都被一脚踩扁了。

“那……那怎么成!好不容易过上太平日子,你不是巡卫长么,赶紧拦着呀。”

单烽简短地“嗯”了一声,将玉梳仔细藏在护腕中。

“他们已经死了。”

蜃海珠市里的采珠人几乎涌去了一大半。冬老二脸上横肉颤动,一双阴冷的细眼睛从肉缝里挤出来,望着剩下的人。

“今日之事,你们既然听到了,也应当知道,跟着谢泓衣,死路一条。”

立时有人叫到:“冬……冬老大!雪练上使!不是我们不知道好歹,是功法不济,没那个本事下冰啊,除此之外,任凭差遣,只盼着上使来日惦念着些。”

冬老二笑了,挤出些和蔼之色:“都是如此?”

“是,是!”

“任凭差遣!”

冬老二道:“好。天明之前,你们就一个差事。谢泓衣一人不足为惧,你们即刻奔往城中各处,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把那些巡街的黑王八给我拖住了。”

“冬三,冬五,凡是木灵根的,带上冰丝天网,去城主府外搅局。”

“还有你,簪花人。”

簪花人猝然被点名,脸都绿了:“我?”

“谢泓衣身边新来了个体修,你去杀了他。”

簪花人被笼罩在体修本人的庞然阴影中,抬头看看单烽,又低头看看脚尖,嘴角一抽:“我?啊,哈哈,哈哈。”

簪花人:不应当,我只是一只小钻风,你看他那眼神多吓人

单某人盯着梳子:早上给老婆梳个什么发型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贝阙染恶虹

十道天雷都噼不出簪花人此刻焦炭般的心情。单烽脸孔挡得虽严实,但眉骨耸起,露出一段雪亮的凶光。簪花人脸颊都在哆嗦,他今晚有好几次没管住嘴,毫不怀疑单烽想顺手捏死他。

单烽眉毛一抬,道:“得令,去啊?”

簪花人二话不说,飞窜去开蜃海珠市的门。留在冰上的采珠人各提了家伙,高声呼喝着往门外冲,堂屋中央却忽而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隆!

单烽一拳凿地,整片冰面皆生生为之扭曲,冰瀑暴溅,仿佛平地掀起一重巨浪来。

冬二当家一句话尚未说完,已惨叫一声,沉入冰底。

“重了。”

单烽眉头一皱,盯着这道飞窜淡去的黑影。这一拳都把炼影术砸出来了,滑不溜丢,泥鳅似的。他略略舒展十指,余光扫向堂屋中剩余的采珠人。

“接下来……不会了。”

轰轰轰轰轰!冰屑四溅!

冰下数丈处,震荡的余波方止。那又是另一重幽黑世界了,视线边缘奇异地晶莹透亮,像是透过冰镜打量着一切。鲛膏护体下,人得以在坚冰中游动,手足拨划处,却有沙沙的响声,仿佛陷在成堆的玛瑙碎屑中。

一群又一群采珠人争相往深处泅渡。

沿途悬浮着种种旧物,一簇一簇,珠贝般莹然发光。

金银玉石都见惯了,那些绫罗绸缎被冰封了这么久,竟还是柔软的,衣箱翻开,湿浸浸的胭脂红翡翠青满盈出来,绣线辉煌,摇曳数里,说是珊瑚宫也不为过。偶有几座横斜翻倒的小宅子,门窗大开,桌上的吃食还新鲜着,要是有胆大的钻进去扫荡一番,必有奇珍。

只有一点。不许凝神。一旦凝神去看,鲛膏的神通立时消散,身周的坚冰重新凝结,得费尽全身力气冲开。被珠宝迷花了眼,失陷在冰下的不在少数,这底下可多的是采珠人的冰尸!

放在往日,采珠人拼死下潜到这儿,就够本钱了。

那些绫罗绸缎便是谢泓衣划下的界河。

再往下,唯有一片幽黑死寂,寒气更是翻了倍地加重,和赤身钻雪洞无异,直到将人活活冻死。

可……

听了秋老大一番话,谁还会知足?

去他的禁令,那可是仙宫!难怪他们从未见过半个活人,都藏在仙宫里,说不定成了羽化的仙人了。姓谢的可不得藏着掖着?

贪字在肚腹里燃烧起来,众人就连冷都不怕了,铆足了劲往冰下钻,远远将绸缎抛在身后。

只是冰下世界实在无边无际,那么多采珠人扎下去,转眼就被冲散了,有些只顾着搜罗珠宝,有些已在眼花缭乱中冻毙当场,更有闹起内讧,大打出手的,还有顺着冰河往白云河谷一带游去的,算盘极精,要离谢泓衣越远越好,只等着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