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烽微微闭目。不知为什么,自从步入顺风东街以来,小还神镜的感应便始终被压制在微微刺痛的地步,无从判定方位,唯一能肯定的是,源自雪练的阴沉窥探始终未曾散去。

单烽道:“你急什么?”

“你这说的什么话?”

“你们城主不是护得住么?”

“城里的人,是轻易死不了,”惠风以看傻子的目光道,“要是死了一片儿,必然出了大事,惊动城主前,得先一步料理了。”

单烽又道:“你容易死么?”1⒈0⑶*㈦⑨﹥⒍8『二乙更多

惠风愣了愣:“不太容易吧。”

单烽:“你调些人手来,进铁砧巷后,立刻疏散两边民巷里的凡人,特别是左邻右舍,用风墙隔开,别闹出动静。我破门。”

他神色一沉下来,便使人后嵴骨微微地发凉,不自觉地听其号令。

单某人:威猛处男,再补爆炸

第一百零四章 病难除

惠风二话不说着手去办,两人在铁砧巷外分头行事。

片刻之后,惠风再次踏入巷口,身边一瞬间泛起淡淡的波纹整个铁砧巷已被无形的风障笼罩在内,任何人的进出都无处遁形。

他做巡卫队长大半年了,遇见险情的次数也不少,大概是受单烽那正儿八经的口吻所感染,这一次步入铁砧巷的时候,不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能出什么大事呢?

说来虽然冷酷,在昨夜那场雪练夜袭中死伤的,大多不肯信服城主,连像样的吉物也不曾赊过,自然得不到庇护。

城里的寻常百姓,却多多少少被种了形影互换之术,一旦遇险,便会自行遁入影中,外力轻易杀不死,因此对城主既敬且畏。

像他这样的影傀儡,生死更在谢泓衣一念之间。对他而言,生前的旧事大多模糊了,记得最深的,却是重伤濒死的一瞬间,他拼力抓着谢泓衣的衣角叩拜下去,从谢泓衣身上涌出的庞然黑影团团笼罩着他,体内的热气虽一泄而空,却也被注入了更庞然的力量,从此成为谢泓衣座下蔓生的黑影,随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喜怒爱憎而搏动。

在这个地方,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心照不宣。比起应天喜闻菩萨,谢泓衣更像是一尊高悬在影游城上空的菩萨影,半明半暗,非求不应,给人以森然的恐怖感和难言的安心。

铁砧巷里住的是最早进城的一批凡人,对城主最是虔诚,怎么还会出现灭门惨祸?

难道是城主身上的伤势,令荫庇失效了?

惠风忽地回过味儿来,难怪单烽二话不说冲锋陷阵,敢情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这人身上带着一股邪门的悍勇,仿佛一颗砸进城里的天煞孤星,不论这事料理得如何,绝不能让他有挨到城主身边的机会!

正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串地动山摇般的哐哐声,像有人抡着刀斧噼砍着什么。

是舆图所示的位置。

这就打上了?

惠风心中戒备,挨着墙根飞奔过去,未及下令,已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单烽嵴背微曲,强悍的肌肉线条天然不显懒散,而像蛰伏的凶兽。他单手提刀,手起刀落地

噼柴?

唰唰唰唰唰!

木头跟豆腐似的应声破开,连半点儿木屑都不曾惊动。一整串方方正正的柴火腾空而起,如长了眼睛一般,在半空急坠下去,照着高矮胖瘦或左或右地堆列,垒成了两座小山。

唯一遭殃的却是底下那张肉案。每一刀剁下去,跟泄愤似的,精铁铸成的厚重肉案都得蹦上一蹦,眼看就要散架了。

惠风不可思议道:“你在做什么?”

单烽道:“噼柴,造门。”

“造什么门?”

“灭门惨案的门。”单烽头也不回,伸手一点,民宅门户大开,里头简陋的陈设一览无余,还有个男童趴在窗边,歪着脑袋看向二人,“昨夜影子把他们家的门吹跑了,得重新安一扇,没木材,拿这个攒。”

“没了?”

单烽道:“你还想安个窗?老子削一把木刀,都得这个数。”

惠风道:“轻点,把肉案噼散架了,还得再来修。”

“你们那破舆图就不能修修,一惊一乍的。”

惠风道:“这年头能有几个阵修,我这半吊子……”

“你,”单烽微微讶异,看他一眼,“你不是教书先生出身吗?”

惠风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单烽指了指自己的眼眶,道:“妖魔鬼怪见多了,眼神好使得很。”

惠风:“……要不你还是把口蜜腹剑草买了吧?”

单烽把柴刀扔在案上,盯着柴火堆,眉头越皱越紧,却还是五指凌空结起了祝融伏火印,案板上的木材应声而起,照着卯榫的凹槽砰砰砰地拼接在一起,两扇窄门飞快成形,通体泛着玄奥的金色纹理。

“行了,再来一场大风雪,都吹不裂这扇门。”

他道,单手挟着门板,安在门框处,年关将近,修者不在意这个,这凡人巷子里却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深重的气味,这么早连年画都换成新的了。

他怀疑这地方得把谢泓衣贴在门上,不由多看一眼。好在左一张目光炯炯的是阊阖,右一张须发皆白寿星额的老儿,写着万里鬼丹,也不知万里宗主自己认不认识。镇宅避瘟,倒很齐全。

那孩子便在鲜红年画的侧旁,一扇小窗背后,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颊上赫然是一颗小痣。

“包小林,”惠风进了门,高兴起来,把手里的药材一提,“可算没白跑一趟,楚药师托我带给你的,他搬到药行巷了,难为你到处寻药,你娘亲的病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