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太监立刻颇有眼力见儿地放他们进去了。
燕钰还以为皇上来了,惊喜地抬头,看到门口的架势顿时面色苍白,拼命摇头后退。
他认出这是沈彬羽的宫人,红着眼大叫起来:“我不要死……我要见陛下!皇上都没有赐死我,君后他凭什么动我!?”
“毒害皇嗣、散播谣言,皆是重罪。按照宫中规矩,君后自有这份权利。不必废话了,动手吧。”
燕钰挣扎着哭起来,终于开始认错求饶,说自己一定去与纯兰林赔礼道歉,不该栽桩给君后,可这时候说这些又有何用?
宫人垂首退出冷宫房间,听着里面的惊叫声忍不住闭眼叹息。
他心中担忧的却并非屋里的人,而是沈彬羽。
照君后所言,他知晓陛下有意赐死燕钰。但皇上到底未曾真正开口下旨,主子这般揣摩圣意,当真不会惹恼了天子?
退一步说,若是万一猜错了呢?
何必要淌这浑水……
主子做事大多思虑周全,只是偶尔事关陛下便会决绝起来,叫旁人看得胆战心惊。
不久屋内就没了声响。宫人进去确认了一眼,叹了口气,回去复命。
……
林昭辉这日正在养心殿发呆,他最近思绪纷杂,总在想着这后宫的事。
第一次大选他还想着“贵精不贵多”,只挑了三人,然而直到燕钰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后林昭辉才恍然,也许自己从未和这几位枕边人真正交心过。
对燕钰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名为“皇上”的道具罢了。
陆肖肃正直坦诚,不会害人。但林昭辉知道对方入宫是阴差阳错,他至今从未问过陆肖肃到底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入宫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楚清更是因为生病,与自己相谈次数甚少,至今林昭辉只知他喜欢看有趣的话本,家母是位不受宠的姨娘,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陛下。”
刘意进来打断了林昭辉的思考,禀告他沈彬羽的宫人带着白绫毒酒去冷宫了,完全没有遮掩行踪,若是要拦下许还来得及。
林昭辉愣了一会儿,整个人瘫软下来,苦笑摇头道:“结果,最后连这件事都要彬羽替我做……我当真不是个当皇上的料啊……”
刘意忙上前扶起林昭辉,皱着一对眉毛,神色有些难过:陛下……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只希望他的皇上永远是开心的。
“等下消息出来了,就和夏瑞说燕氏是畏罪自缢的吧……走,去坤宁宫。”
林昭辉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他到坤宁宫时,回来复命的宫人也差不多刚到。
见皇上来了,宫人瞬间紧张如筛。不过好在林昭辉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说半个字,只是捏着出来迎驾的沈彬羽的手,与往常一样进了殿。
“陛下最近瞧着似乎憔悴了些许。”
林昭辉坐下,开玩笑问给自己斟茶的沈彬羽:“可是我脸不好看了?君后这就不喜欢了?”
沈彬羽无奈笑着抬眸看他一眼。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饮了一会儿热茶。沈彬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沉声道:“……燕氏不久前已经去了。陛下,您可会怪臣侍行事狠厉毒辣?”
“你说什么呢。是我想做,却没狠下手。我……我还试图狡猾地将决定推给夏瑞去做。最后还是你替我处理了此事,当真没用极了……你说,怎会有我这样的帝王?”
林昭辉说到这件事便又沉闷了下来。
他无法否认,当初自己内心或许隐隐希望夏瑞开口要自己赐死燕钰。那样一来他的旨意便顺理成章了……
“陛下,莫要妄自菲薄。从不疏于朝政,待人有情有义,孝顺母后、疼爱孩子这怎就不是帝王了?”沈彬羽笑着抚着他的手背说道,“说到底燕氏也是陛下曾同床共枕的妃嫔。陛下不想亲自做这些事便不做,以后也依旧会有我分担。”
面对这样的林昭辉,沈彬羽只想全心意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这才无愧于他的陛下给予的信赖与爱意。
沈彬羽再也不想考虑所谓情谊转淡后的什么退路。若真有那么一天,便算他满盘皆输吧,那也是自己甘愿的。
林昭辉短促地“唔”了一声,长长地吸了口气,突然坐正了身子看向沈彬羽,神色严肃:“……不,以后绝不会出现这些事了。我今日来,便是想与你说说我的打算。
“先帝后宫比起以前历代王朝已算得上平和安稳,可上次去问了母后,我才得知宫中原也死过四个妃嫔,夭折过数个孩子。陪葬、被迁怒宫人太监数量就更不必说……以前只觉得后宫里有争斗再稀疏平常不过,然而如今面对你们,面对清睿,我却说不出这话来了。
“我不想你们中的任何人受伤难过,但无法要求未来入宫的人人都打心底不愿争抢、心地善良,这不现实。思来想去,我便决定日后不要大选了。反正此事劳民伤财,对我国财库也无益啊。”
沈彬羽大惊:“陛下是说两年后那次?还是说……”
林昭辉“嗯”了声:“以后再也不大选了。当然我还未与太后说过,怕她再来拿这个事儿来给你们子嗣上的压力。反正还有两年,我觉得到时候孩子定会多上几个,也就好搪塞她了。”
这消息属实让沈彬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看到林昭辉认真的模样便知他是认真的:陛下近些日子一定思考了许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沈彬羽讷讷然,花了许久才回过神。
“如陛下已经想清楚了,我自然支持。”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子嗣的事,宫中几人包括我定都会尽力的。必不会让外人因此非议陛下。”
林昭辉把心中的想法吐尽,突然如释重负,前段时间一直沉重的心情轻巧许多。
他连寻乐的心思都时隔已久生出来了,搬着凳子靠近了沈彬羽,搂着人的腰揉捏着故意问:“哦?尽力?这是怎么个尽力法儿?”
沈彬羽许久没被碰过了,今日只当林昭辉是来说正事的,毫无防备,顿时被他捏软了腰:“陛下……!嗯……侍寝实在是还早了些,且再等些日子……”
“我知道的。你得再养养身子,若是落下病根儿就不好了。你不是因为孩子有压力吗?不必忧心。待你彻底养好了身子就来邀我,不出数日便叫你肚子里再怀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