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辉说完了正事,姿态放松下来,抿茶随口道:“若沈尚书当真查出此事与君后有关又该如何?”
沈尚书拱手严肃道:“臣相信沈家人断不会用如此肮脏的手段。若真有此事,臣还请陛下下旨废后,臣一族全员皆卸任告罪,任由陛下……”
"哎哎行了行了,开个玩笑。我疑谁也不会怀疑彬羽的。"
他话说出口,感觉不久前才刚有过类似的发言,不免在心中失笑,心道果然什么家庭养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沈尚书虽脑子有些僵固,但确是一等一的忠臣,若非如此先帝也不会如此信赖他与沈彬羽。
待沈尚书告退后,林昭辉又思考了一会儿,单独唤来几位家中几代未与皇家结亲的忠厚臣子,令他们去彻查此事。
接下来的整整十日林昭辉都待在常宁宫东侧殿,除了早朝几乎寸步不离夏瑞身侧。
夏瑞头几日似要反复发热,好在在众人的细心照料下没真的病起来,只是恹恹的,一直躺在床上养胎,不敢起来活动。
他这么些天都没见到冬儿,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夏瑞只当冬儿有毒害皇嗣的嫌疑被暂时看押起来了,至今未知他已去世,还想着定要对方给自己个说法。
夏瑞自觉入宫以来对冬儿不薄,虽然他不是大家出身的富贵主子,但每月的份例下来后他分给冬儿的银子向来只多不少,只怕对方过不好。自己也曾是平民宫人,夏瑞明白穷苦的窘迫。
就像不久前,他在宫宴上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式都会忍不住暗暗惊奇。然而环视四周,其他妃嫔都淡然得很,想必是早就见多了……这就是出身不同所致的。
他到底为什么……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林昭辉握着夏瑞的手,细致入微地观察到他微微愣神,连忙凑近了关切。
“没有……没有。”夏瑞连忙摇头。
林昭辉的怀抱十分温暖。他轻轻将头倚在陛下怀中,享受着温热的体温和令人安心的气味。
林昭辉平日有多沉迷情事后宫人尽皆知。但这么多天来他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白日也未曾去过谁宫里,竟是禁欲至今,夏瑞感动之余又难免不安。
“陛下,臣侍身子已经好多了,太医也说只要静养即可。您日日在这儿……”
“你不必劝我去别人那。你这事儿没过去,我一点别的心思都没了。”林昭辉像是知道夏瑞的心思,直接否决了他的建议。
“啊……”
看到夏瑞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林朝晖劝慰道:“你便安心靠着我吧。当年冷落你那么久,入宫后也没顾上你。去年新人入宫后我来你这儿是最少的,如今还叫你经历了这么难过的事你不怪我,我却要怪我自己了。真的对不住……”
夏瑞惊慌失措,连忙道:“陛下不要这么说!您给了臣侍这个孩子,允许臣侍亲自抚养……臣侍以宫人出身做了您的兰林,还得了封号,种种这般荣宠,臣侍已经再满足不过了。”
林昭辉搂着他一下下地拍着肩膀安抚,笑着“嗯”了一声。
和一同入宫的沈彬羽与顾容轩不同,其实夏瑞至今还是将自己的皇帝身份看得比本人来得重要得多。事到如今自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他没有开口追问夏瑞若抛开皇帝与后妃的身份又是如何看到自己的,只是低声柔和问道:“待孩子出生了,你想叫他什么?”
夏瑞愣了愣,原本闷闷的心情因孩子的话题顿时开朗不少,按耐不住嘴角上扬,不确定道:“臣侍……臣侍可以自己决定吗?”
“当然了。”
“可是臣侍没读过什么书,怕起不好,闹了笑话……”
“那你起,我替你把关?”
夏瑞“唔”了一声,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很看重这事,一时出神。林昭辉默默等着,好半天才听他纠结地慢慢说道:“好难……若是可以,不论男女,能否加个‘安’进去呢?臣侍想叫他此生都平平安安的……”qu}n①﹞10⑶㈦,⑨⒍,821看,后章,
“自然可以!我记下了。”林昭辉鼻子一酸,连忙应是。
抱着夏瑞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刘意突然在门外打破了安静的氛围:“禀陛下!太后有请。似有要事。”
夏瑞“啊”了一声:“太后?陛下您快去吧。”
林昭辉垂眸,亲了亲他说自己去去就回,这才出去。
刘意对出了门的林昭辉使了个眼色,林昭辉顿时便懂,唤他的不是太后。
这是前朝调查冬儿家人一事有密信来报了。
但密信不一定就有确实的结果,刘意担忧直说出来会让纯兰林急得坐立不安,便搬了太后做借口掩盖除了太后此时也没别人能请得动皇上了。
林昭辉沉默着坐上龙辇,未曾开口说要摆驾何处,轿子便安静迅速地朝着干清宫去了。
……
一个时辰后。
坐在书房中的林昭辉沉默地看着密信,表情阴晴不定。
刘意垂首站在一旁。虽然最近这段时间难得见了帝王威严的一面,但此时他依旧能从林昭辉的表情中得知,有人要大事不妙了。
天子震怒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林昭辉一言不发,未曾发作,周身的低沉气压却叫人按耐不住恐惧地直想要跪下,刘意深吸了口气,向屋中伺候的几个小太监摆了摆下巴,示意他们都赶紧下去。
小太监们如释重负,逃命似的退了,只留刘意独自伺候。
刘意走近了书桌,心跳如鼓。
他沏了一杯新茶,将林昭辉手边那只滴水未进的杯子撤下,轻声唤道。
“陛下……”
林昭辉像一枚即将炸开的爆竹,他深吐了几口浊气,在刘意不确定但执着的关切注视下终于还是哑了火。
他就像被抽干了精力似的,长长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神色疲惫地将几封密信展开递给刘意。
刘意惶恐,只见林昭辉又点了点手指,沉默地示意自己看,这才福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信纸。
冬儿原名徐冬去,生于一个距离京城三日路程的小渔村。他家中四口人,父母是卖饼子的小摊贩,下头还有个弟弟,不比他小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