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魂一术简单粗暴,无往不利。但强行入脑,必定对受术者产生无可逆转的损害。

等赵止戈终于赶到,不见凌霄本人,却只看到赵简面色苍白站在腊梅林立。赵简艳丽面容慌得像落水狗,站得像根木头,被虞俭像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住,他本就手足无措,见到长兄后更是慌乱。

赵止戈看不清虞俭的表情,只疑惑他什么时候与赵简关系竟这么好了。

“哥、兄长你快救救我,把他带走!虞俭刚才不知怎么,傻了似的,一直抓住我不放。”

赵简难得露出这般慌忙的模样,他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声音也颤抖着。

刚才凌霄不知对虞俭做了什么,他只知道师兄布了阵,将虞俭拉入阵中,却把他拒之门外。

师兄向他保证过不会伤害虞俭,只是阵里惨叫声连连,赵简慌了神,想探出灵识察看,却被师兄冷声警告。

“阿真,莫要深究,此事与你无关。”

这时赵简才知师兄骗了他,他要破阵闯入,却被凌霄一道禁制定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阵法解开,虞俭全无血色地晕倒在地。凌霄替师弟解了禁,却又面色凝重,警告道。

“若有人问起,便说你今日未曾见过我。你把他带回去,装作无事发生即可。”

等师兄走后,赵简刚要去探看虞俭的情况,却见对方紧闭双眼,经脉未损,但灵识却紊乱得吓人。

“虞俭,喂,快醒醒,你别吓我!”

稍过片刻,终于有惊无险地见到虞俭醒来,但他刚醒,却只会对着赵简傻笑,说话也不理,小狗似的扑进人怀里,怎么也不肯撒手。

再后来便是赵止戈赶来看到的一幕。

*

“我肯定是闯祸了。”

赵简已后悔得紧咬牙关,站在虞俭的病房外,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原本嚣张艳丽的眉宇耷拉下来,像是自知做错事的落水狗,旁人看来实在显得委屈。赵止戈气得不让他进去,他眼巴巴挠了好久的门,却只听里面冷哼一句。

“看你做的好事!”

族里几位大夫进了又出,面色很不好看,而后甚至连临走的孟阑起都被叫来,狐族世子在侍从处把经过听了大概,那双金瞳凶恶地瞪着,即使什么话也没说,却仍叫人看出他的恼怒。

孟阑起叫了声赵简的名字,走到他面前,定定看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蠢,却没想到你这么蠢。”他抬手就给了赵简一巴掌,没收力道,赵简半边脸都被打肿起来。

赵简几乎要跳起来,气急败坏,说道孟阑起你他妈凭什么打我。但他又听到屋里传来几声盆盏碎裂的动静,以为里面出什么事,来不及找孟阑起算账,推门就要进去。

但他站在门口,却屋内景象被吓一跳。

屋里碗盏尽碎,虞俭尖叫着,面容惶恐,半点血色也无。赵止戈站在虞俭几步之外,眼色无奈,想要靠近,奈何他走进一步,虞俭就疯似的惨叫一声,又把桌上几个碗盏统统扫到地上。

虞俭见赵简进门,终于像是小羊羔见了奶似的抽泣起来,他扑进赵简怀里,哭得眼也红了,声音含混着,谁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赵止戈皱着眉,对紧随而来的孟阑起解释道:“凌霄对他用了搜魂术,脑子坏了,谁也不认识,只亲近阿真。”

赵简自然也听到兄长的话,目瞪口呆,连被虞俭紧紧缠着当抱枕的事也忘了,直到少年不安分地在他颈窝扭来扭去,向他告状,说有坏人纠缠他。

坏人?赵简狐疑看向兄长一眼,直到看到赵止戈黑得像是碳似的脸色,想笑又不敢。

虞俭见心心念念的人不理他,脸上难过得要掉小珍珠,殷红的唇努力碰着赵简的脸颊:“哥哥,要哥哥亲亲……”

他声音还是像往常似的,甜腻腻得像糊了蜜糖,只是比平常更显得可怜单薄些。赵简最初还觉得这样的虞俭有点可爱,比平时更乖,却没有身上那股懦弱讨厌的劲儿,猫似的黏人。

但他很快便发现不对,虞俭眼神呆滞着,像潭死水,只听得懂最简单的话,旁人稍微靠近,便是歇斯底里般的大吼大叫。

赵简试探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虞俭点点头,却只是咯咯笑,好像听到赵简在说什么笑话。

赵简又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虞俭又点点头,叫他哥哥,却说不出赵简的名字,更不认识在场的赵止戈和孟阑起。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赵简不知该继续问些什么,只听着虞俭眉眼弯弯傻笑。孟阑起想过来抱他,他又杀猪似的挣扎起来,惨叫着,嗓子快吼破了,让孟阑起不敢再乱来。

“我会找千机门算账,至于你,哼!”

赵止戈没有久留,走时狠狠剜了赵简一眼。而后孟阑起也走了,他倒是想留,只是虞俭哭得凄惨,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叫对方哭晕了,只是临走前还有些不舍得,叫虞俭一声。

可少年看也不看他。

现在换成赵简头疼了,他被虞俭紧紧缠着,走不远,只好勉强在床边坐下。虞俭自顾说着胡话,咯咯笑着,吵得他心烦。

“安静点,我烦得很!”

他实在心乱如麻,想到欺骗了自己的师兄,又想到对自己失望的兄长。赵氏与千机门的争端,本有转机。孟阑起说得对,他实在是蠢透了,一手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虞俭变笨了,但感官反而更敏锐了些,察觉到赵简心情不好,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直直看他,想说什么又不敢。

赵简呆坐许久,直到突然看到旁边的少年把自己憋得面色通红,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傻子以为不能呼吸,气得骂人笨蛋。

“蠢货,叫你安静,没让你屏息!”

这时虞俭才大口大口呼吸着,被心心念念的人吼了一通,泪珠抑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滚下来。他还记得赵简不让自己说话,喉咙里呜呜几声,只是拽着对方的袖子不肯松手。

赵简好不容易把他哄好,叫虞俭止住眼泪,只是这笨蛋仍时不时抽泣几下,眼睛红红的,抬着水光潋滟的眼睛看他。

赵简自己也心烦意乱,嘴贱说道:“别看我,你现在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