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亚再是愚笨，听到这里，也弄清了一些事实。从拜尔教会的这群老学者们口中提到的他，很显然就是拉莱耶，但，并不是他们所认可的神明。然后，他们还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实，连孩子的名字都一清二楚。后知后觉里，洛亚觉得自己似乎坠入了某种可怕的计算中，倒不是来自于拉莱耶的，而是眼前这些人的心思叵测。从他们的神情里，洛亚能猜的方向全埋着不为人知的诡计。

“你暂时不用害怕。”其中一人试图安慰。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你们先把话说清楚。”洛亚喊着，心脏跳的飞快。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时间仿佛也静止了，顷刻间，周围再没有一点点的生息。

直到一位手持权杖的老者，走近洛亚后，缓缓讲述了下去，“拜尔教会的前身其实是一个冒险者协会，那时候有许多的年轻人，因为喜爱冒险而聚集在了一起。于是，在某个不知名的海岛上，冒险者们遇到了一个特别的文明。那里的居民，有一些短暂的预知能力。虽然是主观的，是可以被改变的，但依然令人着迷。于是，年轻的冒险家们便试图与海岛上的人亲近，甚至与他们结合，以为可以继承这种能力。哪怕能让他们做为自己的另一半，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于是，他们开始通婚、繁衍后代与生活。可是，海岛的平静无法令人满足。终于，有人想要回到陆地。于是，在离大海不远的某座城市里，他们与海岛的居民一起定居了下来。起初，一切都没有什么异样，预知的能力，让他们得到了在这座城市里的权利与财富，女人与美酒。甚至到后来，整个城市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于海岛的居民们有了一定的血缘关系，有了那些可有可无的预知才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开始相继出现了严重的脱水症，仿佛是一场瘟疫般，身上陆续长出了恐怖的鳞片，以及会在深夜里毫无意识的呢喃听不懂的语言，而那些所谓的预知能力却也在消失着。冒险者们不明白，他们的妻儿为何会这样。通婚的行为非但没有得到更多的好处，还带来了如此的恶果。直到其中有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跑到了大街上，大喊大叫着要回到大海去，大海是他们的家。那时，正值神学的兴起，鼓吹神学的各类人士流窜于各种大街小巷里，而当其中一位原来的海岛居民，在沙地上鬼画符似的描摹出一个巨大的图案，又硬生生的摘了自己的头颅，面朝大海跪拜于此时，所有人才清醒的认识到，护佑他们的根本不是神明，而是一个恶魔！因为，那沙地上的画，描述着那个魔鬼的样子，拥有着章鱼的外型，挥舞着无数的触须，强壮的四肢布满着坚硬的鳞片，以及背后长着一对恶魔般巨大的翅膀。而那座冒险者们曾登临过的海岛，上面的居民从没有喊过这怪物的名字。这件事后，冒险者协会为了不让这些秘密流传出去，关闭了贸易与往来的城门。又不得不将这怪物当做神明一样的供奉起来，以期他的宽恕。渐渐的，城市里的人或多或少有过奇异的梦境，那些梦境渐渐被看做是另一种预知的力量。但这力量并没有给人带来实质的好处，有些人长久的沉于梦境，再没醒来，身体腐烂，直接被抛入了大海，恶魔的怀抱。而在当时，当最后一个冒险者协会的人死去时，他临死时窥见了一个梦。并用笔记下了几个词组和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拜尔教会、神明的恩赐，诞下他的子嗣梅泊尔迪，就可以……只是不知道可以什么。此后，城市被改名叫做拜尔城，冒险者协会成为了拜尔教会，这个城市对外只是宣扬着神学的教义，却并不能拿出真正可行的内容。我们经过多年的研究，如今又听到梅泊尔迪的名字，我们可以确切的认为，最后一个死掉的冒险者协会的人，他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应该传达的大意正如《圣经》旧约里说的撒旦之子，是可以弑神，杀了撒旦的意思。”

老者的讲述过去许久后，洛亚都没能从那震惊神秘的叙述里恢复过来，仿佛整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是一具拥有华丽皮囊的尸体，内里腐烂而恶臭，面前的这些老者正在谋划着一场弑神的诡计。

而对此，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一点愧疚与怀疑。洛亚想不出话来反驳，但，这几个月的相处之下，对于拉莱耶，他比任何人更了解心中的“真相”。

“洛亚，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叫预言之井，不用担心对方会知道什么。这个古老的仪式，也是从冒险者协会留下的笔记里得知的。”对方继续解释。

“那你们想让我怎么做？”洛亚问。

“待在他身边，教会学校是最好的掩护，毕竟学校里都是虔诚的信徒，他不会怀疑，然后诞下神子，交给我们。”

“之后呢？”洛亚继续平静的问。

对方面面相嘘，并不明白洛亚还想问什么，“解除我们身上的诅咒啊……还能怎么样？”说话的人显然已经沉不住气了，为首的老者朝他瞪了一眼。对方仿佛也发现自己说漏了什么，灰溜溜的后退了一步。

为首的老者看着洛亚，继续说道，“你是转校生，并不属于这座城市，也就自然没有什么危险。而拜尔城的居民们，应该是当年冒险者协会留下的后代们，我们不满四十岁的年纪，头发就花白，声音也苍老，五十岁以后身上依然会长出鳞片而脱水死亡。”

洛亚看着眼前这些老者，他们难道都还没有四十岁？洛亚沉默，并不想讽刺他们，若不是当年的贪婪，何至于受此折磨。而始作俑者，真的是他吗？对于拉莱耶的性格，淡漠如他，会与弱小的人类计较这些？

所以，洛亚没有正面回答他们。只是转移视线般的低头看起了圆形台面上的那些图纹，仿若它们正在亲和的游向自己。然而就在这时，巨大的震动由远及近的传来，似乎想要震碎这里，那圆台也出现了裂缝，坍塌的瞬间，洛亚被触须们拖入深渊。

……

洛亚的意识被拉回现实时，发现拉莱耶正搂着他，一同躺在床上，闭着眼。洛亚知道对方并没有熟睡，那些蠕动的触须黏湿的裹在自己身上，即色情又诡异。而对方也正表现出一个情人样子，将自己完全“裹”了起来。此时，那隆起的腹部正涌着热流与冲动，仿佛方才的梦只当它是个梦罢了。

洛亚轻轻拿开那些触须，他要起来喝水，肚子也很饿，需要吃东西。不经意想起，自己与拉莱耶第一次去大型卖场的情景，嘴角歪出了笑意。洛亚穿衣，又在衣柜里找很大很大的风衣，能遮住他的肚子就再好不过了。

拉莱耶看着洛亚在镜子前不停的左右摆弄着自己的身材，觉得很滑稽。于是，沉沉的问他，“你要出门？”

第十九章

19

洛亚老实的嗯了声，想问拉莱耶自己的装扮有没有什么破绽……回头看了眼，发现对方仍卧在床上，闭目假寐。

“其实，你出门并不用这么复杂。”拉莱耶自言自语，“你是属于我的，人类没有谁可以伤害你。”

洛亚听出了拉莱耶口气里的那点儿自负与骄傲，小声反驳，“我又不是商品嘞，说什么属不属于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早点回来。”拉莱耶翻了个身，啰嗦了句，“那地方真无趣。”随后，有几枚金币滚落在洛亚的脚边，发出清脆的响声。洛亚一愣，忙去捡地板上的金币，这些都是很古老的旧币了，他要是拿着这种钱去买东西，一定会被警察抓起来，还会引来更多奇怪的人。不过，对于拉莱耶表现的这份心意，虽然稍稍漫不经心了些，洛亚嘴角还是扬起了笑意。把金币收在了风衣口袋里，下了楼。

刚要出门，却遇到斯卡琪走了进来。“咦，洛亚，你要出去？”斯卡琪向洛亚打了招呼。

洛亚也同样疑惑，“你怎么来了？”

“噢，忘记告诉你了，这两天，拜尔教会派了人来学校视察工作。我们下午的课程就取消了。所以，我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

洛亚看着斯卡琪满脸的笑意，他的那头银色长发更是瞩目，不经想起梦境里那几个白发苍苍的神教人员，心里不免生出些感慨。

“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洛亚问。

斯卡琪看着洛亚的穿着，却并没有打算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打算去哪里？”

“嗯，准备去麦乐中心买些东西。不过，你先说说你的好消息。”

“我们一起去呗！我们边走边说。”斯卡琪性急似的忙拉住洛亚的手，就怕对方不带他去。

“唔，好吧”洛亚点头。

“约瑟弗医生不开车送我们？”斯卡琪疑惑的望了望这栋别墅。

“他在楼上睡觉。”洛亚解释。

“听说你们上次一起去麦乐中心，正巧遇到那边水产区出现了奇怪的事。具体说说看呀。”斯卡琪想起不久前在学校里谈论起的新闻，一脸的好奇。

洛亚心里也是一咯噔，的确，还不是拉莱耶害的，那些鲜活的水产全蹦着往外乱蹿乱跳，仿佛被什么东西惊扰，堪称一大异像，连报纸上也刊登了一则新闻来报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当时鲜活的海产品全往外跳蹿，然后，水产区就暂停营业了。”洛亚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平淡的叙述。

“我知道怎么回事。”斯卡琪眨着眼狡黠的看向洛亚。

“啊？”

“洛亚，你真是太可爱了。”斯卡琪看着对方表现出的疑惑，笑道，“穿这么一件大风衣，看来约瑟弗医生的衣服并不适合你。干脆到时候再买几件衣服吧。”

两人走向了麦乐中心，虽然离学校并不是很远，但是也要花上半个多小时。于是，斯卡琪便继续说了下去，“我这学期修完，就要毕业了。现在的学分是一百九十分。”

洛亚吃惊不已，简直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看斯卡琪了。不是说好的一年顶多修个四五十分，差不多要四年才能毕业，对方这跳级的速度也太快了。

“好了好了，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怪物，告诉你吧。”斯卡琪神秘兮兮的凑着洛亚的耳边道，“水产区的那次异像，是个神谕。我们家族信奉了几百年的神明，终于苏醒了。所以，斯卡琪家族找了学校，商议着让我进行那个仪式，就是毕业时的私人典礼。所以，在学分上做点手脚，并没人会注意。”

洛亚听后，却越来越疑惑，这并不是来自于斯卡琪的家族，而是对教会学校的那个私人性质的毕业典礼。之前，图巴特也提过，好像那个仪式并不是真的，可斯卡琪却又无比相信，就和……对！克雷德一样，都表现着对仪式的敬畏之心。所以，这些情况不得不令人怀疑，教会学校与拜尔教会之间，他们早就有了巨大的隔阂。

“你好像很忧心的样子啊？”斯卡琪不解道。

“那个什么毕业仪式真的是侍奉神明的吗？”洛亚表示出怀疑，“如果这样，那这么说，每个学生只要修满学分都有机会，但这样的做法，真的不会引来Alpha们的不满？”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强大的拜尔教会影响着这座城市。有了这些，足够压制Alpha了。”斯卡琪的乐观让洛亚越来越感到不安。仿佛整个学校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所有人都深陷其中，并没有什么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