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飞扬说，那天我爸妈把王丰骂出去了。没有报警的原因是，他们担心我的名声坏了。”安煜麻木地说着：“他们觉得如果我的名声坏了，在川市那个小地方，我会过得很艰难......他们怕从此以后，在别人的嘴里，我就和王丰这个人渣解不开关系。”

安煜吸了吸鼻子，仰起头，眼圈泛红：“安深的补习费是冯飞扬给的。他爸正经的婚生子车祸没了，他大妈忍无可忍和他爸离了婚，他爸才正式认下冯飞扬。他日子刚好过一点，攒了点钱，打听到我们家那时候正困难，偷偷送了钱来，正撞上王丰来收买我爸妈被骂出去。”

“他看着王丰被我爸用菜刀恐吓走，然后他就进门了，把钱给了我爸妈，说不要拿那种人的脏钱，以后他会来收拾王丰的。”

“他羽翼未丰，只好一直把仇记在心里。冯家太复杂了，他才不敢和我联系。没想到后来王丰竟然敢追来C市，冯飞扬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陆家处理了。他跟我保证，一定会请最好的公诉律师，保他在大狱里蹲到老。”

安煜想扯一下嘴角，可是还没笑出来，晶莹剔透的眼泪就掉下来。她狼狈地抬手擦了擦，鼻音有点浓重：“元元，我原本笃信的好多东西一下子被推翻了，你说我能相信冯飞扬吗？”

蔺元清舔了舔嘴巴，感觉嗓子有点干涩。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觉得你爸妈是真心爱你吗，抛开王丰这件事，过去十几年，待你不如安深吗？”

“......没有。”安煜语气艰涩：“阁楼两个房间，安深挤在他们屋里，但是我从四岁开始就有自己的房间。所以我一直笃定我爸妈是爱我的，一直到王丰上门......”

“那你相信你爸妈没拿王丰的钱吗？你相信冯飞扬来送钱吗？”蔺元清说：“最关键的是，冯飞扬为什么要为你爸妈说谎遮掩呢？他有没有说谎的动机？”

安煜呆呆的看着他，眼睛里一点一点露出了亮光。

蔺元清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怜悯地说：“你看，你自己愿意相信哪种解释？”

安煜扁了扁嘴，咬着下唇忍了半天，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简直是憋了好几年，眼泪如洪水泛滥，哭得满脸通红、鼻涕也在往外冒。蔺元清手忙脚乱掏纸，把她拉到街角哄了半天才哄住。

她哭完了，又觉得不好意思，用纸巾慢慢擦着鼻子，看着蔺元清。两人对视了好几秒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安煜的脸哭得乱七八糟，但是有一种阴霾，好像一瞬间就从她身上褪去了。

她瓮声瓮气地说：“你说得挺对的......其实还是要看我自己愿不愿意相信。”

蔺元清刚想笑，又想起了苗倩倩这边，没笑出来。

两个人相对发愁，忽然，蔺元清的手机震动了。

他拿出来，居然是一个备注为“宋子墨”的好友申请。两人面面相觑，蔺元清一键通过，然后发了个消息：宋子墨？

那边回得很快：是我。

蔺元清：有什么事吗？

宋子墨：你们不在学校？你们是不是去找人了？

蔺元清：......

宋子墨大概是知道他们心有顾虑，直接语音电话打了过来。蔺元清刚接通，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们是不是找我大伯原来的学生去了？我在XGRA收集到了新的证据。”

蔺元清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这件事，并且还日复一日地在爬墙翻找证据，当即有点激动：“什么证据？和宋而有关吗？”

宋子墨“嗯”了一声，沉默了两秒钟，大概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我大伯和那个学生的不雅照。”

这记消息简直是一记重锤，砸得蔺元清和安煜都头晕眼花。

安煜戴着另一只耳机，结结巴巴：“不、不什么照片？”

宋子墨不知道安煜也在听，瞬间哽住了。不管他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毕竟曾经也对这姑娘产生过青涩的好感，现在知道她在另一头，就更说不出来了。

蔺元清快刀斩乱麻：“你截图、录屏，保存好，还有发布用户的信息。我和安煜四十分钟之后到学校，我们在你宿舍会面。”

宋子墨干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挂点电话，蔺元清和安煜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喜。

有突破口了！

照片很模糊，甚至于就是手持DVD的那种像素。另外两个人都没见过宋而，不知道那男人是谁，但是女人的脸正对着相机，确实能看出来有苗倩倩的影子。

三人面面相觑。

宋子墨还是很有节操的，照片打印出来了，带着马赛克，不至于都不敢直视。

他说：“这个就是我大伯......我能认出来，别人也能。”连傤追薪綪联係??駟?6??肆灵

那男人微秃、微胖，皮肤白得像一只剥了皮的牛蛙。

安煜说：“那现在怎么办......又不能拿着去威胁苗倩倩，我觉得她会选择先把我们送进警察局。”

蔺元清的脸色纠结了一会儿，打给了时朝阳。

他感觉每次两难的时候，都想问问时朝阳的意见。

那边电话一接起来，声音非常利落：“说。”

蔺元清像个下属面对领导一样，一五一十的汇报了。

时朝阳一点都没留情面：“拿着照片去找她就是，我不信她敢报警。她从一个农村姑娘考到C大博士，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么体面的生活，她敢报警？敢让别人知道？你就说你是为了楚山阳和段昼要公道，其他谁都不会涉及。”

蔺元清小心翼翼：“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对她太残忍了？”

“那要看她做了什么，才能评价你们残不残忍。”时朝阳冷冷道：“你觉得她是受害者？你有想过她和宋而沆瀣一气的可能性吗？据我所知，她现在的单位，副院长可是宋而的老同学。她老公也是在那里认识的。”

蔺元清一下子被怼得闭嘴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查到苗倩倩这个人身上去的吗？”时朝阳说：“我把那五年内所有进过宋而实验室和课题组的硕博生名单全拉了出来，一个一个去排查他们和段昼的交集关系。最后查到苗倩倩身上，是在C市一场学术交流会，我混进去当服务生，看着她作为学生，去给宋而敬酒。”

时朝阳的声音很冷，冷得几乎称得上刻薄：“有过肉体关系的男女，交汇的眼神再怎么掩饰，也是带着淫邪的。你猜我怎么能看出来的？我在我妈那些‘客人’身上看得快吐了。苗倩倩和宋而睡过，我顺着她去查，才发现她和楚山阳的联系。我感觉自己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但是无奈止步于此。蔺元清，我把我最重要的事托付给你，这件事更甚于我的前途，我从未有一日停止过追逐真相，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的嘱托。”

蔺元清有点羞惭的不吭声了。

安煜和宋子墨听不清时朝阳说了什么，但是看到蔺元清低下头去，大概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不怎么高。

时朝阳最后说：“为了还段昼一个清白，我什么都豁得出去。如果你拉不下脸，把照片发给我。你做不到，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