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一诺。”龙庚倒是尽职尽责地回答了罗准的问题。

只可惜两个人都没有听见龙庚的话,又说了两句有的没的之后,罗准忽然说:“龙庚,你先去停车场把你教授的车开过来好吗?我和他有话要说。”

林白冲龙庚点了点头,却在对方出去关上门后的第一时间就对罗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但我是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

“值得吗?”罗准面色沉沉,“上次我们说好去你家,结果你却临时说你有事,是不是去找那个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即使他从未喜欢过你,即使他早已”

“所以我才选择不去打扰他,”林白用食指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你知道的,罗准,我一向是一个固执的人。”

罗准看着林白,欲言又止。

他们是在林白在国外念书那几年认识的。当时林白已经研究出了龙庚的思维程序,却缺少把龙庚变成一个能够行动自如的仿生人的材料。

罗准是当时投资林白所在实验室的人,两人原本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却在一次聚会后拉进了距离。在那次聚会上,罗准向大家描述了一个智能仿生人的前景,并希望实验室的人能为他实现这个梦想,并带来罗氏集团的盈利。当时很多人都认为罗准是异想天开,只有林白暗中把罗准的想法记在了心里。

林白一开始找上罗准只说他有能够制造仿生人的技术,却没有说他已经创造了龙庚的思维程序。而直到现在,罗准依然在为林白提供制造仿生人材料方面的帮助,因为他认为仿生人的诞生是一个需要花费数十年时间的过程,当然也并不知道他眼皮子地下的龙庚正是一个完美的仿生人。

因为林白在一次喝醉之后情不自禁地向他吐露了心事,以至于罗准看龙庚的眼光一直是很复杂的。不过他到底还记得自己是林白的朋友,所以只是劝林白早些放下这段无望的感情,而不是告诉龙庚他所知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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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在去取林白的轿车的路上,龙庚踏着校园里漫无边际的月色,忽然不可遏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美丽而温柔的月夜里总是少不了情人们的低声絮语,龙庚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知道这种情绪叫做羡慕,是基于看到他人拥有什么之后自己也想拥有的情绪。而这种情绪的更进一步,就是嫉妒。

可是他只是一个仿生人而已,他能有什么欲望呢?他不知道。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林白的研究,为林白的论文提供翔实可靠的实验数据。他想起来自己被制作的原因和目的,看着月光下你侬我侬的一对对情侣,自己要不也谈个恋爱的想法再一次地涌上了心头。

等他把林白的车停在办公楼下,上楼去叫他的主人下来乘车回家时,发现那个讨人嫌的罗准已经离开了,而林白则是一副面色不虞的模样。龙庚虽然知道林白心情不好未必是因为罗准,但他任性地更改了自己的智能大脑计算出来的结论,并且不认为罗准惹林白生气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恭敬地请林白上车回家去。

在回家的路上,等红绿灯时,开车的龙庚状似不经意地问副驾驶的林白:“主人,我记得您需要有关我越多的实验数据越好,是吗?”

“是的。”林白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可是我想知道……您需要这些数据有什么用呢?”龙庚小心翼翼地问道,“就我所知,您不打算把我的身份公诸于世,自然也不可能用我的数据去发表文章……”

林白抬起眼皮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于是龙庚知道,自己的这次试探已经触及了林白的底线。

关于龙庚存在本身的问题,对龙庚而言一直是一个禁忌。林白曾三番五次地更改龙庚的程序指令以确保他不会提出这种问题,却不知道在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

“你的学习能力果然很强,竟然差一点连我设置的禁令都攻破了,”林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我不得不考虑销毁你,再制作一个更听话的仿生人的可能性。”

“不过,你能有这样的成就我倒是很欣慰,”林白话锋一转,“我也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不必问我行动背后的原因,身为我的仆人,你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龙庚知道林白这次算是放过了自己,但显然不会再有第二次。他记得林白对有关他的实验数据很感兴趣,仿佛为了弥补似的,少顷之后他又开口:“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主人获得更多的实验数据……”

“有话快说。”林白不耐烦道。

“我想谈恋爱。”龙庚直截了当地回答。

“哈?”林白吃惊地睁大了双眼,“难道你认为我有心情为一个仿生人收拾他闯下的烂摊子?你还是别祸害别人了。”

“为什么不能呢?”龙庚据理力争,“您也说过,是否具备人类的情感是评判人工智能优劣的一个重要的指标。既然我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人工智能,那么我理应也会谈好恋爱,并为您提供恋爱相关的实验数据,帮助您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才是。”

林白嘲弄地看着他。

“别想了,”他说,“我不知道你对自己的这副身体了解多少,但是我在设定你的程序的时候,可是设置了几个就连你也改变不了的高等程序的比如,你对除我之外的人,都硬不起来。”

龙庚的笑容陡然僵硬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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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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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接下来的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林白家中各自安寝。想象着一墙之隔的林白的清浅的呼吸声,龙庚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一个道理。

既然林白不希望自己同别人谈恋爱,又给自己设定了那样的程序,还想得到更多有关仿生人的数据,那么他的意思不就是希望龙庚能和自己谈恋爱?

龙庚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号称世界首屈一指人工智能的大脑竟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他又想起之前林白要求他和自己发生关系的事情,这种事除了恋爱中的两个人谁还会做?一时间龙庚竟然喜不自胜,认为林白早就默认了二人的关系,所以才对龙庚想要和他人谈恋爱的想法感到异常愤怒。

而当时的龙庚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另一种关系叫做炮友,而他之所以感到快乐和幸福,却不是出于他本身的情感,他被设定为,一旦认为自己正在和林白谈恋爱,就会感到快乐和幸福。

林白在编写这段程序的时候犹豫了很久的时间,最终还是自人地敲下了对他而言并不复杂艰深的代码。写完之后他曾强迫自己忘记这段记忆,但它就像池水上被细雨反复滴落的潮湿树叶,雨水越是用力把它按下去,反而越让它裹挟着所有羡慕和不甘层层翻涌上来。

而与龙庚一墙之隔的林白并不知道龙庚的所思所想,他很少会去查阅对方的思维波动;但他也并没有如龙庚所想象的那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睁大双眼望着天花板,怔愣地想着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情景……

那也是一个下雨天,天色阴沉,林白抱着上课用的书本急匆匆地走在校园里。上一节课课后他问了老师一些问题,因而耽误了些许时间,如果他再不加快脚步,就会有迟到的可能。林白向来讨厌一切计划外的事情,而经过他的估计,如果不去卫生间的话,他应该是可以赶在上课前到达教室的虽然不会找到一个太好的座位。

春雨给青杏大学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如梦似幻。林白没有带伞,也无暇顾及细密的小雨,满心只有下节课不要迟到。这是他第一堂线性代数课,而身为数学专业的学生,这种课上迟到实在是说不过去。

或许是因为走得太急的缘故,林白趔趄了一下,不小心被地上的一个小水坑绊了一跤;而他的双手正抱着课本和笔记本,眼看就要摔个嘴啃泥时,一只有力的手忽然稳稳地把他扶住,而这个人的另一只手则撑着伞,为他遮住了头顶上细密的小雨。

林白抬起头来,正准备表达自己的感谢,却先一步感受到对方温润如玉的气质,一时间竟失去了言语。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微笑的脸庞,仿佛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在雨雾中远去,而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二人;而他从他带着关切的眼神中,看到了他们相知相爱、相伴到老的未来。

“小心一点啊。”那个人见林白没有出声,好言提醒道,“同学,看你拿的书本,应该是去上线性代数吧?不用这么着急的。”

“可是我不想迟到……”青涩的林白小声回答。

那个人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