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开尹焰的双手,扣着他的下颌,迫使他面对房中的落地镜红色欲痕爬满白色躯体,黑色暴君在主宰他的欲望浓郁得像鲁本斯的油画。尹焰那双画家的眼睛比身体先到达高潮,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双膝承不住身体的重量,缓缓向地面滑落。

“我允许你跪了吗?”

路铮鸣突然抽出手指,用马鞭挑着他的咽喉,于是尹焰像一条被钓起的鱼,重新回到原来的高度。回报他僭越的,是凉而辛辣的痛感,咬在他大腿内侧最柔软的皮肤。

疼痛就要越过他的阈值,尹焰的恐惧却越来越淡。他全心服从在支配者的调动下,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也放弃了自由的意志,一切生而为人的困惑和苦楚都融化在肉体层面,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指令的延伸,他感到无比安全、自在。

他的身体又开始震颤,红潮浸透皮肤,双唇逸出断断续续的谵语,但没有得到准许,他不允许自己忘形。

这画面同样灼烧着路铮鸣的眼睛。

如同在台上观看一场戏剧,他既是表演者,也是旁观者。真正的主角是尹焰,扮演着濒死的圣徒,享受着痛苦和欢愉,在舞台中央恣情地释放。

路铮鸣就像他自慰的手。

这个想象如同黑色的火焰,烧断了他的理智。他扔掉皮鞭,探进他双腿之间,揉搓着阴茎上潮热的皮肤,手下人伏在他肩膀上,剧烈地喘息。路铮鸣的喘息同样破碎,他咬着尹焰的脖颈,焦灼的祈求像潮水般,冲刷着他的坚忍的面具。

“享受吧。”

他叹息着,离开尹焰的身体。

伴着一声呻吟,热液溅在路铮鸣的眼尾,像一串浑浊的泪。

尹焰的高潮持续很久,酣畅得让他嫉妒。

然而即使在最热烈的释放中,那双眼睛依旧倦怠地半垂着,带着几分疏离,就像早已厌倦这荒淫的把戏。

路铮鸣迷醉地亲吻那双眼睛,就在他落下第二阵吻时,冰冷的声音把他钉在半空。

“铮鸣。”

那是他的名字,也是他们之间的安全词。

路铮鸣抽完第二支烟,尹焰才醒转过来。

他赤身裸体地躺在路铮鸣画室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红色绒毯,角落里竖着那根石膏柱,路铮鸣又想到鲁本斯或委拉斯贵支。对他而言,波普运动以前的绘画都是博物馆里的古董,面前这由尹焰构成的画,又让他无法嗤之以鼻。

他近乎贪婪地把他清醒的过程烙在眼里。

“还好吗?”

尹焰松弛地“嗯”了一声,带着慵懒的沙哑。

他爬起来,一件一件地穿回衣服,把满身原始痕迹用现代文明包裹起来。

路铮鸣递过他的外套:“我送你。”

尹焰没有拒绝,路铮鸣开车把他送到美院,却没有返回,随他走向主楼。

路边招贴栏上是当晚讲座的海报,《从圣徒祷文谈起浅析中世纪绘画》,主讲人:油画系古典工作室·尹焰副教授。

路铮鸣一直跟他走进报告厅,尹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跟我上台?”

“怕你体力跟不上。”

尹焰轻笑一声,不再理会,他低头和工作人员交代几句,便有人给路铮鸣搬了把椅子,放在他的座位旁边。

学生陆续坐满观众席,路铮鸣也在尹焰身旁就座。

“今天,有位朋友和我一起参加讨论,”尹焰微笑着打开扩音器,“油画系当代艺术工作室的路铮鸣副教授,他将以另一种视角,聊聊今天的话题……”

路铮鸣站起来微微欠身,露出和尹焰一样的虚伪笑容,他比尹焰年轻,也更倜傥,笑起来就显得更加斯文败类。

他保持着得体的耐心,频频对那些老套的解说词点头赞许,虽然学生们不时发出笑声。比起那个他毫无兴趣的课题,他更关注尹焰的声音,那点慵懒似乎还未散去,仍带着情欲上头的哑。

众目睽睽之下,路铮鸣在讲桌下勃起了。

从头到尾,尹焰都不曾看他一眼,那双眼睛依旧倦怠,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提起精神,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他们靠得最近的时刻,就是画室中的不可告人游戏,他们似乎永远也不可能把那游戏更进一步,变成另一种更亲密的关系。

因为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人命。

群?1~22~49?整理.221--1 1:1:9

2 呐喊

路铮鸣是个性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青春期一结束,他就拒绝自给自足,热衷和不同的肉体交流相同的话题。用他自己的话说,在性方面,他已经达到无我无相的境界谁都一样,不过是有温度的自慰工具。这不可避免地使他伤害过一些人,也被一些人伤害,他从没放在心上过。

黑色酷路泽绕着城墙一圈一圈地兜着,兜到第六圈,路铮鸣终于找了个地方停车。

护城河边酒吧聚集,他知道哪家能找到和他一样的人,但他没往那边走,而是靠在河边栏杆上,点了一支烟。如果他想,从美院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会走进那家酒吧,找一个在他审美标准里说得过去的男人,度过一个热情又乏味的夜晚。

这天晚上路铮鸣空有欲望,没有动力,就像一个饥饿却没有食欲的人,满桌珍馐都失去诱惑。

因为他想吃的东西,不在这张桌子上。

一支烟的功夫,就有三个人向他借火,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他把打火机直接扔给最后一个人,转身回到车上,一路开回画室。

尹焰披过的毯子还在躺椅上,路铮鸣直接走向刚才玩过性游戏的角落,把那根石膏柱放倒,拖出画室,当做垃圾扔掉。他厌倦古典主义的一切,古典的审美,古典的道德观,古典的爱情……像这根愚蠢的石膏柱一样,做作又浮夸。

除了尹焰。

他长着一张电影的脸,角色不属于当下的现实,无论光从哪个角度照过去,他眼窝里都有片沉郁的影子,使他的目光变得像博物馆里防弹玻璃后面的古典油画,笼着一层暧昧的罩染。不只是长相,他身上也有种过时的文人气质,旧道德新思想汇于一身,融成一种他这个年龄的人少有的理想主义,隐藏在他入世的假笑背后。

那笑容很迷人,视对方的反应加深或减淡,总让人产生一种被妥帖关照的幻觉。路铮鸣常有种感觉,这笑是游离于解剖之外的,揭开这张脸皮,下面的肌肉是肃穆的,甚至是痛苦的扭曲的,但他找不到证据。

路铮鸣也经常笑,他的笑是由内而外,表里如一的,以至于有时会忽视场合,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观感,这多少影响了他的晋升,毕竟体制内总是更欢迎尹焰这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