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菀同样眨也不眨地看着场上奔跑的男儿,红着脸庞笑得灿烂,脑袋却轻点了点:“是有些失落。”
正说着,场上一名少年按住队友肩膀,借力一跃而起,倒身反踢,又进一球。
这一分拿得漂亮,李姝菀同杨惊春皆未忍住,惊呼了一声,在四周的喝彩声中再度蹦起来兴奋叫好。
等心头稍稍平静,二人又继续聊起来。
杨惊春很少和杨修禅分别,兄妹两几乎去哪儿都是一起。游玩踏青,宴席小聚,她常似条小尾巴跟在杨修禅身后,杨修禅也乐意带着她。
如今李奉渊一走大半月,杨惊春想了想若是杨修禅与她分别这样久,她虽不太愿承认,但多半是会在夜里偷偷捂着被子哭的。
她凑近李姝菀,好奇问她:“莞菀,奉渊哥哥一去这么久,你有想他吗?有没有偷偷地哭过?”
李姝菀似有些不太好意思承认,但还是如实点头:“嗯。”
二人声音低,不过李奉渊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
同样,看得也清清楚楚。
他抱着手,望着李姝菀脸上因蹴鞠赛而扬起的开怀笑意,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这可不是想他想得偷偷哭又失落他不能陪她来武赛的模样。
杨修禅见李奉渊悄不作声偷听姑娘家讲话的闷骚样,忍了又忍,却实在没忍住,大声笑了起来。
他笑得突然,李姝菀闻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杨修禅身边静静望着她的李奉渊。
她目光一滞,有些呆地微微张着嘴巴,痴看着他,实打实地愣住了。
出乎意料的惊喜降临,李姝菀的脸上反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浮现什么神色。
李奉渊反应亦是淡淡,表情看不出同她重逢有多喜悦。不过他缓缓向李姝菀张开了抱在胸前的手,声音低缓:“不认得我了?”
李姝菀似被这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唤回了神,她眼眶一红,抬腿奔向他,几乎是把自己砸进了李奉渊张开的怀抱里。
她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脸闷在他胸口,有点哑地唤了一声“哥哥”,这些日的思念猛然爆发,听着都要哭了。
李奉渊察觉到腰间紧紧抱上来的力道,轻轻挑了一下眉毛,是一种被人深深惦记时有些得意的满足。
这滋味李奉渊鲜少体会,一时尝到,心头一片温热。
他低头望着扑进他胸口的小人儿,环住她瘦薄的肩,轻拍了拍她的背,心道:抱得这样紧,看来是有几分想。
061|(61)喜极而泣
李瑛曾叫李姝菀不要总哭,她听了一回便牢记于心,这些年拢共也就湿了几次眼眶。
她本以为自己还算忍得,然而此刻当她与李奉渊久别重逢,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止不住泪意。
哭得倒也不厉害,只是眼眶一直湿着,泪花如细雨,一抱着他就停不下来。
李奉渊自己心性坚韧,自然也不希望李姝菀长成一旦遇点小事便不能扛的软弱性子。
他一向教她做百折不催的将门之女,然而此刻察觉胸前衣裳都李姝菀哭湿了,却还轻轻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像是把那些往日教她那些自强自立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李奉渊将手放在她脑后,感受着她因抽泣而时不时发出的轻颤,垂眸静静看着她,任着她慢慢地哭,仿佛恨不得李姝菀哭得泪如雨下,思他入疾。
杨惊春从没见谁家妹妹哭做哥哥的却还在笑的,她一脸莫名地凑到杨修禅身边,盯着李奉渊面上淡得不太看得出来的笑意,疑惑道:“奉渊哥哥笑什么?菀菀都哭了他竟还在笑。”
杨惊春瞧见李奉渊鬓边有汗,同杨修禅小声咕哝:“他是不是日头下赶路热傻了?”
杨修禅倒是很能理解李奉渊此刻的心情,他低声道:“他从前孤苦,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好妹妹,心中欢欣,自然便要笑。”
从前的李奉渊向来是无人管亦无人问,李瑛远在西北,虽有心管他却也无力。
如今他下了趟江南,家里有一人日日夜夜盼着他归来,他不过离开二十来日,李姝菀便想他想得哭,他心里指不定多高兴。
只是他习惯闷着,苦憋在心头,乐也在心头,不会大大方方言明罢了。
杨修禅同杨惊春道:“你且想想,若是你出门远行时有人在家中时时念着你,刻刻盘着你,你会不会觉得安心幸福?”
杨惊春抚颌沉思,想起自己每次出门玩乐都要被她娘催着早些回去,迟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大安心。”
杨修禅失笑:“那是因为你常被人管着,若从来无人管着你念着你,心中便万般希望有这么一个人了。”
杨惊春听杨修禅语气艳羡,不知想到了何处去,她眯起眼望向杨修禅,忽而露出一副看穿一切的神色,贱嗖嗖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万般希望有这样一人念着你?”
杨修禅看她如此神色,上身往后一仰拉开距离,防备地回望着她:“你这是什么表情?世间人自是都希望有他人念着自己,我又不是什么出家吃斋的和尚,当然也希望有所牵绊。”
杨惊春勾唇露出一个笑,长“哦”了一声:“我看某些人是想娶妻了!我回去就和娘亲讲,让她给你相看姑娘!”
她故意提高了声儿,想要闹得杨修禅羞红脸,说着还夸张地张大双臂比划:“就让娘亲将望京城里适龄的姐姐们的画像都搜罗起来,画这样多的画像啊!”
她话没说话,杨修禅忽然忍无可忍地抬起手,屈指给了她额间一下。
他速度快,杨惊春都没反应过来,脑门上就吃了一记。
“咚”的一声响,又闷又沉,杨惊春吃痛,嘴巴一瘪,下意识抬手捂住脑门。
她可怜巴巴地瞅他一眼,又不敢说什么,跑栏杆边看蹴鞠赛去了。
李姝菀听见二人笑闹,从李奉渊怀里抬起头来。
李奉渊伸手替她擦了擦眼下的泪痕:“不哭了?”
大庭广众之下哭完,李姝菀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摇摇头,掏出帕子擦干眼泪。
近一月未见,李姝菀心头有说不完的话想同李奉渊讲,可话多了,挤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路上可还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