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李姝菀扶在他臂间的手也松开了。

李奉渊握着帕子,垂眸冷漠地看了沈回一眼,又看向惊魂未定的李姝菀:“怕什么?担心我杀了他?”

李奉渊方才的敌意做不得假,李姝菀微微蹙起眉,面纱下的唇轻抿了抿。

然而冷静之后,她却摇了摇头,道:“……没有。”

她知他坦荡磊落,不是意气用事的滥杀之人。

李奉渊听她否认,面色更冷:“我是想杀了他。”

李姝菀还是那句话:“你不会。”

李奉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与她争论,将帕子塞入了自己衣襟。

座下的马似乎察觉到李奉渊平静表面下压抑着的怒意,有些不安地甩了甩马蹄,打了个长长的鼻息。

李奉渊紧了紧缰绳,手压在剑柄上,低头看向醉意满面的沈回,声冷如冰道:“都说书生气弱,但沈公子倒是胆大,竟带着我的妹妹出入烟花之地寻欢。”

沈回听得“寻欢”二字,话未出口,耳根子先红了一红,他忙解释道:“侯爷误会了。”

李奉渊反问:“误会?”

沈回微微颔首。他喝了酒,反应也慢,顿了一顿正要继续,却听见李姝菀忽然开了口:“是我让阿沈陪我去的。”

李姝菀这话不假,她入秦楼,为的是楼中头牌手里的一本琴谱孤本。

只是秦楼这种男人作乐的地方,概不接见独行的女客,李姝菀这才请了沈回作陪。

沈回今日也是头一遭上风月窟,比李姝菀还生疏羞赧,说他寻欢,倒是高看了他。

楼里的姑娘见多了豪客,倒喜欢他这样的懵懂书生。沈回被楼里的头牌缠着,足足饮了几壶烈酒,喝得面红耳赤,哄得姑娘高兴了,她才答应抄录一份琴谱送他们。

李姝菀今日是请沈回帮忙,如今事情办成,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让沈回受李奉渊无由来的怪罪。

可李姝菀这话在李奉渊耳中听来,却更像是在维护沈回。

李奉渊心中妒怒交织:“你就这样护着他?”

李姝菀还是那句话:“他是我朋友。”

“朋友?”李奉渊沉着脸色,压低了声音问:“你告诉我,谁家的姑娘会与朋友商议着离家远走。”

一旁大气不敢出的柳素和桃青听得这话,诧异地对视了一眼,似乎不清楚这话是从何而来。

二人看向李姝菀,竟未听得李姝菀否认,反而听她反问了李奉渊一句:“……你从何处听来的?”

她此话无异于承认自己的确有此打算,李奉渊握紧缰绳,不甘和妒恨齐涌而上,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低眸看向李姝菀,沉默了良久,再开口时,语气有种诡异的平静:“跟我回府。”

沈回察觉气氛不对,有些担心地看向了李姝菀:“菀菀姑娘……”

话音一落,便被李奉渊打断:“沈公子与我妹妹无亲无故,还是不要叫得这样亲密,免得叫人误会。”

李奉渊这话敌意太重,沈回闻声扭头看去,却见李奉渊并未看向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边的李姝菀。

那眸色深沉,似藏着千言万语,不像是兄长看妹妹该有的眼神。

沈回晕乎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瞬。

很久以前,李姝菀便同他说过她心中有一个人,但从未和他说过那人是谁。

但现在,沈回想自己或许已经知道了。

李奉渊轻扯缰绳,朝李姝菀逼近,朝她伸出手,再次道:“跟我回去。”

李姝菀看了眼面前的手,并没动作,她别开视线:“阿沈醉了,等我送他回客栈,我再回”

李姝菀话未说完,李奉渊像是再听不下去,忽然弯腰而下,单臂一伸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失重感骤然传来,李姝菀眼前一晃,下意识攀住了腰间结实的手臂,待坐稳后,她回头看李奉渊,惊道:“你疯了,这是在街上!”

李奉渊看着她露在面纱的眼睛,一言未发。

长臂环过她腰侧,将她困在身前,李奉渊握住缰绳,一夹马肚,于低垂暮色里,掉头疾驰而去。

136|(136)争吵

秋末,冬将至,寒风渐起,转眼天气又凉了下来。

回府途中,身着显眼官服的李奉渊带着李姝菀于长街奔骑,引来不少行人注目。

马背上,李姝菀侧身而坐,众目睽睽之下,她心中羞恼,纤细的双手拽着李奉渊腰侧的衣裳,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胸口,不肯露面,只露出了发红的耳尖。

她宛如蒲柳紧贴着李奉渊高大的身躯,李奉渊一低头,就能闻到李姝菀发上浅淡的花香气。

二人姿态亲密,但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心中似乎都憋着气,就等谁更沉不住。

回到府邸,李奉渊率先下马,朝着马上的李姝菀伸出手:“下来。”

李姝菀看了他一眼,并未让他接,自己拉着缰绳欲往下跳。李奉渊不再多言,直接伸手掌着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李姝菀落了地,也不与他多话,拉开他的手,自顾自朝栖云院走,背影子透着一股闷气。

她一进院,扭头便进了东厢。

李奉渊一路上落后她一步的距离,跟得不松不紧,也跟着入了东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