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咄咄逼人,和素日里平静镇定的模样分外不同,李姝菀定定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压根没醉。”
她说着,脚下一转就要离开,似又打算回去和沈回接着看杂耍。
可才挪上半步,就被李奉渊拉住了手。
他微微用了点力气,将她扯回跟前来,面对面低头看她,承认道:“醉了。”
酒气烧身,他手掌热得灼人,李姝菀看了眼腕上骨节分明的手掌,下意识地轻轻挣了一下。
李奉渊察觉到了反抗的力道,却半点没松,他同她道:“回去吧,累了。”
二人正说着,台下的沈回忽然朝他们这方看了过来。李奉渊不期然间与他四目相对,手下猛用力往前一拽,倏然将李姝菀扯得更近。
她脚下趔趄了一步,微微晃动的月色裙摆与他的黑色衣摆贴在一起,轻轻摩擦出声响,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可二人似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谁都没有避开。
李姝菀见李奉渊眼神不善地看着她身后,下意识就要回头,可李奉渊却抬起另一只手捧着她的侧脸,迫使她将脸转了回来。
他如今动手动脚的功夫是越发娴熟自然,李姝菀拉下贴在脸上的手掌,又去扯腕上的手,道:“你松开我,我去同他们说一声,便与你回去。”
李奉渊闻言,身子微微往后一仰,肩背靠在花架的木柱上,他搭着眼皮,问道:“同谁?沈回?沈回是你什么人,你事事都要同他知会一声。”
他自顾自猜测完,又不等李姝菀回答,便又道:“不松。”
李姝菀刚才在沈回那儿磨磨蹭蹭,李奉渊看得清清楚楚,眼下他不肯放她。
抓在她手腕上的长指得寸进尺地顺着她的手摸到指尖,轻轻在她指骨点了两下:“累了,现在就回。”
李姝菀第头一回见他这无赖一面,有些好笑又觉得有趣。
园中四周尽是宾客,人多眼杂,她只好顺着他的意:“好,回吧。”
127|(127)不甘
李奉渊与李姝菀同杨母杨父辞别后,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车内,二人仍旧是各坐在软榻一方,马车徐徐往前行得稳当,李姝菀从匣中取出今月新得的茶叶,泡了壶冷茶。
李奉渊来时正襟安坐,眼下不知是不是因醉了酒的原因,将仪容全然抛之了脑后,坐得没个正形。
他放松了腰背,靠在软枕上,随意支着一条长腿,安静无声地看着李姝菀挽袖泡茶。
车窗闭着,车内有些热,他伸手微微扯松了衣襟,露出了喉结与颈上长疤。
衣裳摩擦发出窸窣声,李姝菀手里执着紫砂茶壶,侧目看了他一眼。
目光对上他微垂着的疏懒眉目,静静凝视了须臾。
他看起来醉了,双眼却沉如深潭,情绪藏在眼底,叫人难以捉摸。
李姝菀没理会他,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慢慢啄饮。袖口滑至手肘,露出白净如玉的纤纤手腕。
她今日施了粉黛,涂了口脂,茶水润湿了唇瓣,干泽的口脂又变得柔润,唇瓣轻轻一抿,便在白瓷茶杯上留下了一道醒目而模糊的润红唇印。
她饮罢,放下茶杯,宽袖也随之落下,李奉渊的目光顺着她的唇移至她的手最后又落到瓷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今日喝得不少,体内酒气一点点窜上来,思绪逐渐变得迟缓。
方才他说着醉是诓她,眼下脑袋倒是真的失去清醒了。
李奉渊微微晃了晃脑袋,看向李姝菀,问道:“这是什么茶?”
李姝菀没答,端起茶壶给他斟了一杯:“尝尝便知道了。”
话音落下,李奉渊倾身靠了过来。宽大的手撑在座上,有意无意压住了她的裙身。
李姝菀以为他要端茶喝,将矮桌上的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不料他却将手伸向了她。
茶水湿了她的唇,饱满的唇上显出一抹润亮的水色,仿佛朝露浸润的柔嫩花苞,漂亮得惹眼。
李奉渊直勾勾盯着她,毫无征兆地用拇指抚上了她柔软润红的唇。
李姝菀显然没有料到他有此举,身子定住,浓密的睫毛也轻颤了一下。
她垂目看向唇上的手,却没有避开,任着李奉渊的指腹在自己唇上缓缓蹭磨。
他举止失格,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不觉得自己行为孟浪。
长年握缰持器的手满是粗茧,粗糙的指腹压在唇上,有些酥麻,似疼又痒。
柔软的唇瓣被手指压得微微变形,李奉渊伸出食指与中指压在她唇角,将她的唇轻轻往上提,想让她露出在杨府与沈回说话时一般的明媚笑意。
不过强求的东西终是留不住,他手一松,李姝菀的笑立马便消散了。
李姝菀拉开他的手:“不是要喝茶?”
李奉渊没有回答,他贴近她的耳畔,闭目轻嗅了嗅,低声道:“你身上就有茶香。”
李姝菀看着几乎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伸手抚上腰间的香囊,回道:“你闻到的,应是阿沈给我的花茶香囊的气息。”
李奉渊听见这话,神色一冷,倏然睁开了眼。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腰上佩戴着的香囊,长臂一伸,单手解下香囊,扬手便扔了。
小小一只香囊砸上车门,又落下摔在地毯上,发出轻而闷的两声响。
绳结松散,烘燥过的花茶叶倾洒而出,散落车中,一时茶香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