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美,谁不动心?”

“可我看小戚好像更喜欢alpha。”

说到喜欢,戚在野不自觉又想起了小兰先生,也不知是不是被标记过的原因,再想起曾经喜欢的人,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竟减弱了些许。不像刚上船那会,每每夜晚听着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总会生出强烈的落寞和遗憾来。

“你们说方将军儿子,我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我头一次见小野,还以为他和方将军才是母子。倒也不是说有多像,就都挺疯的,方将军外号疯将军,这你们知道吧。”

戚在野攥着项链不让人看,不耐烦道:“还打不打了?”

有人冲着一个方向努努嘴,戚在野回头一看,是贺行简的心腹,“来会议室。”

会议室里总共七、八人,除了贺行简,还有方时幸和几个军队高层,以及一名炸弹专家。贺行简帮着把人聚集齐,接着就要靠戚在野自己去说服这些人加入行动。

方时幸的腿仍有些跛,但精神完全恢复了,红发挽起,穿着军装很显干练。

大约是受信息素的干扰,戚在野情不自禁地坐到了贺行简身边,虽然这种无时无刻想赖一个人的感觉有些别扭,但心总算是安了下来。

戚在野陈述的行动计划意外缜密,清晰的行动路线、具体的目标位置,甚至详细列举了黑羊心腹有几人、窝藏地点有几处,弹药几箱、枪械几把,以及对方大本营的安保换班时间。这是军队至今未掌握的一手资料,却被尽数写在一本陈旧的笔记本里。这次的行动,不像他临时起意,倒像是筹谋良久。

方时幸等人面面相看,唯独贺行简最淡定,他把玩着一把雪茄剪,像是对此并不意外。

戚在野手绘了一张贫民窟地图,内容精细,大大小小各种路线,甚至山坡沟壑,都巨细靡遗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贫民窟并非自卫队一家独大,底下还有乱七八糟的帮派一堆,青品洞的鱼婆帮便是其中之一。

“鱼婆早年丧夫,单枪匹马成立了鱼婆帮。中年在经历丧子后,大病了一场,自卫队趁虚而入,瓜分走了好几块地盘。近些年她身体不好,帮派摇摇欲坠,好些骨干都投奔了自卫队。但即是如此,黑羊的人也不会轻易招惹她。所以我们从青品洞借道再安全不过,过了青品洞,再翻过一座下京山,接着再走5公里就能抵达拐弄巷。这条路线不会惊动自卫队,又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的腹地。”拐弄巷是黑羊的大本营,并非地名,地点也不固定。黑羊在哪,拐弄巷就在哪。

戚在野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红标,“早年黑羊的大本营被炸毁过一次,他们后来换了地方又卷土重来。这是他们新的聚集地。”

炸弹专家名叫玛丽.安,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这么确定鱼婆会帮我们?”

戚在野无比肯定,“她会的。她和黑羊有解不开的深仇,于我又有还不了的恩情。”

“抱歉小戚,”方时幸出声打断,“既然追求合作,我想我们就该坦诚相待。或许那些过去于你来说很痛苦,但这是我们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希望你能全部说明白。”

与那日在医院不同,这位红发将军此时神情严肃、眼神锐利。戚在野忽然想到在不久之前,方十里她在码头不舍地告别,她温柔的神情被晚霞映衬着,宛如油画里的圣母。然而神爱世人,她只爱面前那一个。

戚在野沉默一瞬,下意识地瞥向贺行简,像雏鸟经历了风雨,回家寻求庇护。真是糟糕,信息素竟会让人变得软弱,仅是一句追问,他竟感到了委屈。

贺行简微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有一年,自卫队和鱼婆的人起了冲突,黑羊杀了鱼婆的儿子。而我因为收留过他们一家,事后被黑羊报复,妹妹的一条腿没了。”

他其实并不想做这个好人,他本想像当年拒绝那名受伤的飞行员一样,拒绝负伤的鱼婆一家。

可这个时候,一声啼哭让戚在野顿住了关门的手。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alpha,架着拐杖,裹着满头满脸的绷带,小心翼翼地哄着怀里的孩子,一旁的妻子扶着他的臂膀,明明自己害怕得直发抖,却还是给了小婴儿一个温柔的笑。

戚在野收留了他们半个月,直到鱼婆康复,恢复了意识和行动能力。他们告别的当天下午,鱼婆儿子的死讯便传遍了整座贫民窟。而他的妻子,那个温柔的omega则不知所踪,连带着孩子也一起不见了,大约是逃了、大约是死了,总之之后,戚在野再没有她的消息。

“根据背调显示,妹妹与你乎并没有血缘关系。”一名军官翻阅着文件说道,“戚在羽在一年前遭遇过一场车祸,当时是你给她输的血。我知道你想通过陈述妹妹的伤势,来证明与黑羊仇恨的渊源,以解释想要推动这次行动的动机。但显而易见,你们之间并不存在亲缘关系,那么,一段并不亲密的关系,怎会让您甘愿冒大风险去报仇。所以,您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以及,背调没有显示您在贫民窟的任何经历,也就是说,您有一部分人生经历在我们这里是空白的,我们不与底子不透明的人合作,望您理解。”

“将军,”戚在野转向方时幸,“您觉得亲情和血缘哪个更重要?如果方十里不是您亲生的,您还会爱他吗?”

方时幸看向那名军官,挥了挥手,对方低头合上文件,不再说话。

“他是我的向导,也是我做的背调,”大约做生意习惯了虚与委蛇,贺行简总将杀伐果决藏在笑容里,可没人会愚蠢地认为,那笑容代表着和善友好。“他有什么问题,也就是我的问题。”

“贺老板,”戚在野又问贺行简。

对方挑眉,“怎么呢?”

“既然背调是您做的,那想必您很清楚,我的贫民窟经历为什么会是空白。因为自卫队的势力遍布瑞比斯,您的人进不去。别说您的人了,就连军队也进不去。”

“我想促成这次行动,并不只为妹妹,越来越多的贫民窟人知道,自卫队带来的和平只是假象,他们要的只是一群听话的傀儡,和一枚与政府对抗的筹码。”

“您可能不需要我,但您一定需要它,”戚在野深深地看着方时幸,合拢笔记本往她跟前一推。“很久之前,贫民窟就在等你们了,我们等太久了,所以不要让我们再等更久。”

游说显然不是很成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冲动,也没有人会像贺行简陪着他这样疯。众人分着离开会议室,戚在野走在最后,有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是方才那名军官。两人四目相对,“借过。”

对方眼神里是居高临下的冷漠、不屑与傲慢,这样的神情他并不陌生,像极了他幼时遇到过的一个大慈善家。

那善良的人,穿着华美的衣服来到贫民窟,带着香甜的马卡龙和蛋挞。

一枚圆滚滚的点心从车窗扔出,“咕噜噜”滚到戚在野脚边,一旁的女人拍开他要捡的手,拾起甜点扔回了车窗。

“妈妈……我想吃。”

女人的脊背从所未有的挺直,“只有放弃自尊的人才会用手捡地上的东西吃。”

“记住他们看你的眼神,那是世上最卑劣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

“我们迟早会等来一个大英雄,他会带给我们富裕和自由。面包、书本,应有尽有。”

022?02?18 23:22:36

第十二章 卡车

行动代号为剪刀手。

戚在野以向导的身份加入了方时幸的行动小组。后来据贺行简说,此次行动,其实早在他提议之前就已确定,只是那会内部有很多人持反对意见,原因是贫民窟已失去政府控制多年,怕生变数。

隔日,货轮临时转航瑞比斯,一行人在抵达徽港码头后,又换了小渔船继续前行。这次行动带的人不多,他们的目标是黑羊的器库,因此只带了一个精通炸弹的专家,和几百来号士兵。

一行人在顺利抵达瑞比斯后,又驱车前往青品洞,在距离目的地2公里处,因道路崎岖,不得不下车步行,车辆就抛弃在附近的小树林中。

鱼婆早已接到消息,在青品洞等候多时,她八十来岁的年纪,身板旧壮实,腿脚还很有劲。她远远见一队伍行来,从中精准锁定戚在野的身影。

“臭小子。”她快走几步,拨开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揪着戚在野的耳朵拎到边上,“我就知道你在上城区混不下去!不是说讨饭也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