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点烟,想起有一日从酒宴上下来,看着酒店外喷薄的落日,忽然惦念起那个红发青年以及他经营的农场,从那里看夕阳,一定别有一番滋味,于是吩咐司机掉头驶往农场。
然而那青年却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他染了黑发,并羞涩地告诉自己,他有了男朋友。
真是遗憾,霍仲希想。
回去的路上,他问司机,你觉得年轻人的激情能持续多久?
司机哈哈大笑,能有半年就顶天了。
霍仲希表示赞同。
所以再等等吧,不差这半年。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也印证了他对兰越景说的那句话,他永远把握不住戚在野,就像没人能驯服一团野火。
戚在野的手机响了两声,是戚在羽发来的短信。她说小戚宝回来后没见到爸爸大为失落,一直问爸爸是不是又出差了,导致晚饭都没怎么吃。
戚在野慌忙起身,拉开凳子告别,“谢谢你的款待,再见。”
霍仲希起身的时候因为酒醉身形微微有些摇晃,戚在野冲他摆手,“行了别送了,去醒醒酒吧。”
霍仲希冲他点头,“路上小心,还会再见的。”
戚在野刚停稳车,就见贺行简靠在自己屋前抽烟,见他脚步匆匆忙忙,便捻了烟头迎上去,“不急,孩子已经睡了。”说罢双手捧起他的脸,仔细检查脖颈上的红痕,“抱歉,打个水的功夫,就碰上小孩邀我抓鱼,陪她玩了会这才来晚了。”
“没事,我上去看看她,听说晚饭没怎么吃?”
“以为你出差了,人瞬间就焉了。”
戚在野颇为无奈,“她很粘我,也很怕我出差。”说着转身要走,贺行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晚上要是睡不着,就下来找叔叔。”
戚在野抿着嘴唇没有回答,道了晚安便离开了。查理在客厅里坐着,见他平安归来,情绪也还算稳定,这才松了口气。
“她已经睡了。”查理说,“伯爵在楼上陪着她呢。”
这后半句话,成功阻止了戚在野上楼梯的步伐,他回头跟查理说:“晚上我跟你睡。”
查理无奈地笑:“好啊。”
上了楼,戚在野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看孩子,然后又让正在给他拿衣服的查理传话,“让他晚上注意点,小戚宝有时会起夜喝水。”
查理没说话,抱着衣服无奈地看向就睡在戚宝旁边的伯爵,对方捧着书头也不抬,“知道了。”
戚在野最后亲了亲小戚宝,不舍地跟查理回了屋。
查理的房间很干净,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果香,他床头柜上摆了一张小戚宝的画,据小孩自己说,画的是《我们这一家》。
夜间两人睡不着,便并肩躺着说了会话。
“你先前说我像你父亲,是长得像吗?”
“当然不是。”戚在野笑了笑,他回忆着说:“他长得很高大,脸上胡子拉碴,身上还总是臭烘烘的。”
查理.金笑了起来,“那是不像。”他可是个每天会喷香水、把头发输得一丝不苟的精致老头。
“不过他跟你一样爱说教,唠唠叨叨的。”
查理碰了碰他,“你这小子。”
“人也跟你一样好。”
“嘿。”
“真的很好,明知道我不是他亲生儿子,却还一直把最好的给我,也是他坚持要母亲教我识字的。”
查理沉默了,这是他从来不知道的戚在野的过去。
黑暗中,戚在野语气缓慢地讲述着从前,“他拼命工作,只为了早点带我们离开瑞比斯,还畅想要来空丘市安家,搭一栋小木屋,两层楼、三间房,院子里要铺上柔软的草坪,厨房前要种上黄色的木香花或是妈妈最喜欢的茶花。如果还有空地,就种些瓜果蔬菜或撒上一点酢浆草种子。”
查理动容道:“你替他做到了,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年轻人,我们都为你骄傲。”
“嗯。”戚在野叹一声气,接着语气轻松地说道:“可惜你没见过我在京州的小木屋。我在那边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茶花,一到花季,枝头上就挂满了沉甸甸的花朵,我很喜欢它们……”
查理内心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难过,“我感到抱歉,这件事,是拂莱做得不对……但他并非是一个无法与人共情的人。”
戚在野翻了个身,背对着查理不说话。
“其实拂莱他”
这时,一声响亮的啼哭打断了查理的话,戚在野一惊,戚宝!
查理也听到了,慌忙起身,“怎么回事?听声音怎么是在楼下!”
小戚宝晚上醒来,自己爬到床头柜边喝水,一边喝一边左右扭头找爸爸,没在卧室看到戚在野的身影,便想下床去找。
她先是去了自己的小房间,可里头只有姑姑,接着又跑到卧室外面的走廊上,左边书房里睡着鹤鹤、右边是查理爷爷的房间,小戚宝觉得,那爸爸一定是在楼下吃东西咯。于是急吼吼跑到楼梯边,由于个子矮,够不着电灯开关,她只能抹黑下楼,结果一不小心就踩空了楼梯,“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最先来到她身边的是费闻勒,他本来就因断指隐隐作痛睡不着,再加上离得近。
“戚式玉?”当他意识到小戚宝是从楼梯上滚下来时,忙拎起她肉肉的四肢检查,“腿,在的;手,在的;牙齿,没少!别哭别哭,都在都在!”
小戚宝嚎着嗓子大哭,很快就把一屋子的人惊醒,楼上的房门先后打开,戚在野第一个飞奔下楼,将小戚宝抱进怀里贴着脸颊安慰:“爸爸来了!”
小戚宝整个人都哭僵了,还一直咳嗽,戚在野心疼得不知所措,问费闻勒道:“到底怎么回事?”
查理焦急猜测,“是不是从楼上滚下来的?”
费闻勒也不大肯定,“应该是了,不过她人矮底盘低,应该没事,这不还有地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