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子苦笑,“不是老婆子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实则,公子虽然千般好,万般俊,可总归是死了元配鳏夫,这稍微体面些人家,如何肯把女儿嫁过来做填房?夫人难道忘了,先前去泽昌侯府、庆昌侯府提亲被拒事?”
云氏心神一震,想着先前曾受到过侮辱,面色灰败起来。
孙婆子见状,又继续道:“咱们世子确实优秀,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了。可偏偏,是个死了元配鳏夫,这京城里哪个要颜面人家肯把嫡女嫁过来?夫人还是稍稍放低些身段,我看这方家四姑娘就不错。虽只是个庶出,但得父兄喜欢。方家门弟也不算低,嫁进来,也不算辱没咱家门弟,更何况,世子喜欢她,给世子娶个让他喜欢姑娘进门,世子定会心存感激,夫人以为何?”
云氏蹙眉,沉思了半晌,才缓缓道:“倒是有理。”
孙婆子又忙道:“夫人,老婆子句句是肺腑之言。就算夫人您不满意方家,可人家姑娘闺誉确实被世子给沾污了。于情于理,咱家都得负起这个责任。若是夫人硬着不肯放低身段,恐怕方家也难善罢甘休。”孙婆子一边观察云氏脸色,一边加重语气在云氏耳边道:“夫人,三思呀。方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可在朝堂上也渐有声誉。夫人忘了,方家大姑娘嫁可是平阳侯府,听闻何家三闺女也要嫁进庆昌侯府了,若世子娶了方四姑娘,咱家与钟家,何家,成家这些权贵之家就实实在在联到一起了。这并不比与那些公府侯府攀亲差分毫呀。”
云氏凝眉,细细想了想,神智渐渐清明,感激地对孙婆子道:“幸亏提醒了我,不然,我又要犯一回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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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方敬澜父子的打算,云氏总算登门
想通了的云氏并未按孙婆子的话立马行动起来让人备礼品备马车,而是准备延到第三日方才去方府提亲,孙婆子心中干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轻轻淡淡地问云氏:“为何不立即拜访方府。”
云氏喝着安溪运来的铁观音淡淡地笑着:“急什么?我要让方家知道咱家是不情不愿娶他家闺女的。”
孙婆子堵了一堵,她知道云氏的心思她在拿架子,也是在拿捏方家,更是摆足姿态,对于低门户的媳妇,京中各个贵妇都会这么做的,可是---想着自己藏在房间里的那笔银子,孙婆子不得不挤出笑脸道:“夫人这样不妥吧,那方家老爷是个文人,文人最傲气您这样一来岂不得罪方家?”
云氏轻哼:“怕甚?他应该明白他家的女儿是非我家不可了,向家,向家还能要他家的姑娘?”
孙婆子滞了滞,忽然觉得自家夫人果真不厚道。
孙婆子也不知该如何规劝云氏了,江允然虽然着急云氏不立刻去方家提亲,但能让母亲同意娶如晴进门,对他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了,只得乖乖由云氏安排去书房看书。
而永宁伯爷江子望闻得此事,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你儿子对人家闺女做出那档子事来,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急着去弥补,反而还在这儿拿架子,我真看透你了,也不想管你了,儿子是你的,你想怎么拿捏他就拿捏他,但愿你不要后悔。”说着头也一回地拂袖而去。
瞪着他的背影,云氏气红了眼低骂:“这死老头子,果真嫌我了,说话越来越难听。”
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灰白对襟束腰比甲的丫环来,向云氏福了身子:“夫人靖王妃驾到。”
云氏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其他,从贵妃榻上猛地起身:“快快有请,请她去正花厅,先让丫头们好生侍候着,我换件衣服便去。”
云氏换了一身宝蓝刻丝遍绣花开富贵偏襟褙子,头戴赤金五凤朝阳挂珠叉,带着忐忑的心去了花厅,便见身着普通家常服的靖王妃正坐在堂中闲闲地喝着茶,面上是一派的悠闲自得,带来的婆子丫头几乎把花厅里外都给填满,但这么多人候着花厅里,却毫无一丝声响,足见靖王府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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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进入花厅后快步朝靖王妃走后边走边道:“王妃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说着便要跪下去,靖王妃连忙扶起她:“江夫人不必多礼,这儿又不是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夫人请坐,我有要事与夫人相商。”
云氏挪动步子只挪了半边屁股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打量靖王妃,一身月牙白广袖绵纱对襟褙子,式样简单,通身并无多余的花纹,只在边角处挑金银线绣着繁复底纹,头饰也很简单,简单的弯月髻小巧别致,头插金步摇,脑后白角月牙梳,再斜插一枝碧玉缠枝钗,穿着极基简单,却自有种与众不同的超凡脱俗的气质。
云氏低头望着自己身上遍绣的金枝花纹,下意识地扯了扯裙角满脸堆笑:“王妃亲自驾临寒舍,实令寒舍逢壁生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又命令一旁的丫头重新上茶。
不一会儿,丫环端了茶进来,恭敬放到双喜红木鞘翅小几上,靖王妃伸出雪白玉手,拿了雪白骨瓷盘里的茶盅,轻轻拨弄着姜黄釉青瓷盖碗,只见茶水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闻之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浓郁而滋味醇厚,靖王妃淡淡抿了一小口,只觉饮后齿颊留香经久不退,略略惊疑这了下望着云氏:“这茶水可真够特别的,是什么好茶如此好滋味儿。”
云氏一直暗中观察靖王妃的神色,闻言忍不住笑道:“这便是产自武夷山的大红袍,产量极少,都从未在市面上流通过,听说今年御贡的贡品中也只有不足五斤,我家老爷承蒙皇上错爱也赏赐了些,王妃若爱好此茶,我这还有半斤,王妃尽管拿去便是。”
靖王妃放下茶碗淡淡地笑着:“即是御赐之物,夫人就得珍惜才是,何苦拿来让我这种粗人糟蹋?”
“无妨,看王妃也是个好茶的,王妃也不必与我客气,我和老爷才是真正的粗人,吃不出这茶的好歹,与其白白糟榻还不如赠与识货之人。”
“夫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今日冒味登门打扰,已是不该,如何还能又吃又拿的。”靖王妃面带笑容,头上金步摇垂下的南珍闪烁着明丽的光华,也不拐弯抹角:“这儿没外人,我就开门见三说吧,我今日前来是来向夫人说媒的。”
原来这靖王妃登门拜访居然是与江允然说媒的。
靖王妃笑语嫣笑地说起了事情经过:“成郡王妃一直中意允然这个女婿,耐何开平郡县却是个没福气的,嫁到江家不到一年便病逝,成郡王妃伤心之余又想把她的二女儿,也就是开安郡县嫁到江家来,可想着贵公子这般人品,开安郡县虽贵为郡县又是皇亲贵族,可贵府公子这般人品却也不大般配,是以想继续与贵府结为儿女亲家,却又拉不下老脸,这才拐了个弯让我来说这个媒,不知意下如何?”
方家在接连等了两日,都没见着永宁伯府的人影儿,反而在第三日里却迎来了靖王妃和向家夫人。
老太太和李氏都摸不准她们的心思,只一味地自责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然靖王妃却毫不拐弯抹角只一味的求娶如晴。
老太太与李氏互望一眼,猜不透事情闹得这般大,靖王妃不可不能不知道吧?怎么还要来求娶如晴。
估计是瞧出了老太太的心思,靖王妃浅浅地笑着:“四姑娘的事儿我也略有耳闻,着实震惊了一把,但想着这事儿也不是四姑娘的错,当时事急从权也无法顾忌太多,也不过是与外男有些接触罢了,还构不成名誉损毁,老太太请放心,我这嫂子也并不是那刻板呆守旧之人,女孩子受些无伤大雅的委屈,也还不放在心里。”
大概是见老太太面色带着犹豫,也不多话只自信地笑着说了几句:“当然咱家是真心求娶四姑娘的,但这婚姻大事也要你情我愿才是,老太太甭急着回我,再仔细挑选挑选,若有更适合四姑娘的,老太太尽可去求了来,我是不会多说半个字,若老太太觉得我家明成还能入眼,就请老太太发一句话,我们全按着礼数来办,绝不委屈了四姑娘。”
人家靖王妃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大家客客气气地说了会子话,靖王妃领着向夫人离去,面带笑容地把人送走后,老太太立马沉了脸色,咬牙切齿骂道:“那姓江的小子居然敢如此不守信用,他毁了咱们如晴的闺誉,居然屁都不响一下,就躲得不见人影,真是欺人太甚。”
林氏却劝道:“老太太先不忙生气,这才两日光景,再耐心等上几天吧,说不定江家公子有事耽搁了。”
何氏脸色不是很好,不知是怀孕晚期被折腾得睡不着,还是为如晴的事担忧,闻言勉强挤出笑意也跟着安慰道:“是呀,江家公子的为人我倒是略有耳闻,并不是个信口开河之辈,相信他定能给咱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老太太稍稍平息了怒气,但仍是有着满满的担忧:“我怕的就是这个,明明就是他捅出来的腌赞事儿,若他真能诚心负起担当,这还好办,我最担心的还是怕这小子给我扯皮,那咱们如晴也不用再去见人了,直接去尼姑阉里做姑子得了。”这也是老太太气急攻心的原因,姓江的小子毁了如晴的闺誉后,明明说好了要来方家提亲,可偏偏三天过去了,却毫无动静,外头早已传得风言风语了,如何不令她生气震怒。
李氏心里也不大好受,如晴闺誉若受了损,这会直接影响到如美的名声的,所以江允然必须来提亲,把这事儿给圆过去,否则她们方家估计会两年内都抬不起头的。
何氏林氏也各有自己的担心。
何氏担心的是,如果如晴与江家的事黄了,那么知礼不知会如何的罪怪她。
想着先前初进门时受到的种种刁难,若不是如晴从中暗地里指点,估计也无法那么快就在方府站稳脚跟,所以林氏也是真心希望能嫁得好些。
当天晚上,方敬澜回府后闻得此事,也是狠狠拧了眉半响无语。
知礼沉默了下道:“我这两天一直差人去永宁伯府打听,只知世子正呆在屋里温书,哪儿也没去。”
方敬澜怒道:“他自己做出这种事来,还有心情温书?”
知礼却有不同的见解:“在江家,一向说了算的并不是永宁伯爷而是其夫人”
知礼说话一向点到为此,保守却也稳妥,方敬澜当下便明白过来,蹙眉道:“难不成那江夫人还嫌弃咱们的晴丫头?”
知礼一向少有表情的俊脸上也是一片严肃,两排剑眉深深隆起,肃立当场,一言不发。
方敬澜心情郁结在屋子里缓缓踱着步,站在窗前望着外头已升上树梢的月光,缓缓道:“按理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江家无论如何都要给些表示才成,可如今这都三日了,仍是不见动静,要么这江夫人在拿担,咱们要么----”方敬澜实在想不透还有其他原因了,江允然对如晴的一片心思,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再来此子的人品性情他也略有了解,应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无良纨绔子弟,那么最有可能问题便出在江夫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