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了电话过去,对面却罕见的挂了,沈燕青微微挑眉自言自语地说:“不会吧,柏老师还闹脾气了。”
正准备再拨,庄羽提着一个检测剂箱子走了过来,重重地砸在桌上的响声吓得施沅打了个哆嗦,探头问道:“羽哥,这啥玩意儿啊。”
庄羽一边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试管和滴剂,一边回答施沅的话:“后面拍注射的戏,我去道具组那里把针剂和药瓶都拿过来了,先做个成分检测以保证对人体是无害的。”
施沅围了过去看着庄羽鼓捣那一堆量瓶,沈燕青对他会化学也有点好奇,上前去取了试管认真端详,问:“你之前不是当兵的吗,部队里还教这个?”
庄羽头也不抬地说:“不教,但我入伍之前是化工专业的。”
沈燕青收到条短信,低头看了一眼后把手机扔进包里,拍了拍施沅的肩膀说:“走吧,早点回酒店让我走剧本,咱俩的命至少今晚是安全的了。”
施沅一头雾水地被沈燕青拽着,还不时回头看在那里研究试管的庄羽,嘀嘀咕咕地说:“燕青哥,这个庄羽可真不简单。这哪是特种兵啊,完全是一台多功能机器人啊。”
笃笃笃。
沈燕青刚回到酒店房间不久,敲门声响起,他透过猫眼往外看,是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扣着帽子遮住脸的女人。开门之后,泽雅摘了帽子侧身走进来,身上的香水味透着和服饰的不搭,彰显着这个女人的神秘。
“你这样进我的房间,被拍到上八卦杂志的话,我可解释不清。”沈燕青笑着关上门,转身在吧台上摘了两个高脚杯,娴熟地倒上两杯红酒。
“怕什么,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泽雅摘下帽子坐在沙发上,接过红酒浅抿了一口,声音婉转迷人。“我听说你把三意社保护你的人给撇下了,你真的以为过了两个月,他们就会放过你吗?利川三面临江,过几天进山里拍戏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的云爷可救不了你。”
“就是因为知道那个人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引蛇出洞。”红酒杯轻碰,两人相视一笑。“我听说这两个月,泽安都被你困在缅甸,你倒不像我预估的手无缚鸡之力。”
“他就快出来了,老头子关不住了。而且,他的人已经收到了风声,现在这世界上知道他秘密的人又多了你们俩个。”泽雅晃动着酒杯,把蓝牙音响切到下一首悠扬的歌,“你我的命都绑在了一起,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穆岚风给弄死了。”
“我得到一个消息,他的人已经进组了,上一次的爆炸案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这次不知道他们又想玩什么花招。”泽雅倾身为自己倒了第二杯酒,红色的液体带着苦涩的甜袭入口腔后满口生津。
“沈燕青,其实你没必要冒这个险。你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又不是非那个男人不可。”
沈燕青把酒杯搁下,手指点开隐秘相册翻着他偷拍的柏黎云照片,语气懒散地说:“七年前,他进监狱的时候我也跟自己说,又不是非这个男人不可。”
“可惜,我自己都没说服自己。你现在说,也没什么用。我有现在的成就,是因为我卯足了劲往上冲,就为了有一天他有能用得上我的时候。我们之间经历了太多的事,已经不是有没有必要来衡量,我只知道,这是个值得我冒险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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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对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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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雾色弥漫的半山腰,观云台的香炉里燃着数米高的红烛,遮住4K 数字电影摄影机F65的红绸在炮鸣声中被猛地扯下。
《见川》A组的外景戏正式开拍。
沈燕青受伤的事虽然被压下来了,剧组的人确是心知肚明的。从场务到副导演都对他客气有加,连站的久了都怕他累着。
沈燕青觉得别扭,把副导演拉到一边,掀起半截衣摆给他看已经落疤的伤口,说:“副导,我是来拍戏的,不是来当吉祥物的。你们再这么供着我,我都快坐到那庙里头了。”
副导惭愧地低下头,眼神躲闪地说:“凌总特意打过招呼,你大病初愈多照顾些总是没错的。”
沈燕青卷下衣衫扎进戏服的裤子里,又揉乱头发让自己看着更符合角色落魄逃亡的样子,轻声说:“摄影机的绿灯亮了之后,我就不是沈燕青了。”
和他演对手戏的老戏骨周汉秋走了过来,看着副导犹犹豫豫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解围地说道:“哪个演员拍戏没受过点伤,看我这只胳膊还是二十年前拍《罗雪川》的时候摔断的。我看小沈不是个娇气的人,你们这样是在影响他的专业发挥。”
副导是周汉秋带过的学生,听得老师这么一说哪里还敢反驳,夹着剧本连声答应之后就跑了。
周汉秋转过身,拍了拍沈燕青的肩膀,说:“越是有人不想让你好好拍的戏,越是得拍出来给他们瞧瞧。做演员,哪有不受伤的!怕受伤就去做明星,别做演员。”
“谢谢周老师的教诲。”沈燕青听出他话里有话,看着周汉秋深邃眼神里传递的无声力量,在寒雪的天里血液却沸腾升温。
“你们这一批的演员里,就属你的戏我还能嚼出些东西。年轻人,好好努力,中国电影不缺明星。”周汉秋说完,把场记叫到一边,“你今天发的通告本子,上面第七幕标记错了,你过来我给你好好说说。”
人都被周汉秋给轰走了,沈燕青肩上的压力陡然松了,剧组在做开机准备,庄羽缠着手上的绷带布走了过来,恭敬地说:“沈先生,道具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沈燕青看了一样他的手,问:“手怎么了,受伤了?”
庄羽错愕的低下头,紧捏成拳示意自己行动自如,臂膀上的肌肉紧绷成线,壮硕的身材极具震慑力。“没事,昨天不小心打碎试管,玻璃渣扎进去了。”
沈燕青准备叫剧组的医生给庄羽检查,男人摆摆手示意这点伤用不着,然后沉默地站在沈燕青身侧,背着手用眼神巡视四周。
场记提溜地又跑了过来,说:“燕青哥,副导那边问你这准备好了吗?马上拍第一幕第一七场庙里交易的戏份了。”
沈燕青把剧本丢到施沅怀里,跟着场记踏入布景,沟通了主拍摄机位是三号机位后,开始正式的开拍。
周汉秋扮演前来暗箱交易的大毒枭,方才还和蔼可亲的长者入戏之后,浑身散发着恶鬼般狰狞的气魄。
周汉秋盘坐着在蒲团之上,背后是宝冠璎珞慈眉善目的地藏王菩萨像,青烟渺渺升起缠绕在他的周围。
沈燕青刚踏进去,紧闭的双眼猝然睁开,阴鸷的目光钉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人来的?”
沈燕青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箱子,里面是沉甸甸的美金钞票,他蹲在地上把箱子打开,当着周汉秋的面一叠叠的晃开给他验明真假。
“钱带来了,东西给我。”沈燕青合上箱子,一脚踩在上面,神色丝毫不怵。
“放这里面吧,积点功德。”周汉秋拍了拍身侧朱红色的功德箱,上面的锁已经被人拧开,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你把这庙里的和尚都杀了,还指望菩萨能保佑你?”沈燕青冷声说道。
踏进门槛后就是浓烈的血腥味,后院的台阶上还有红色的液体蜿蜒成血流,滴落进生满青苔的沟渠里。
周汉秋缓缓抬头,眼神中带着打量之色落在沈燕青身上,醇厚的嗓音带着疲惫和沙哑:“你没杀过人吗?杀一个和杀一百个,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