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我没有逃脱的话,从现在算起,三个月,”张明生讲,“我会住在精神病院,不止三个月。”

我愣住了。

原来张耀年并不是毫无条件地接受张明生回到张家。

他还是给出了惩罚。

张明生从未告诉过我这些。

关于那段时间,他总是遮遮掩掩。

“你知道张耀年为什么会对我抢劫自家珍行的事不管不顾吗?因为他还可以再把我送进去,绑在床上,电击,每天吃药,只要我肯点头,从此听话,那就一切停止。”

张明生笑了笑,“还好,那时阿海阿山已经联系了姑母,我也拥有了更多人手,我至少不用再担心深夜被他拖走。”

“而且张耀年没想到,”他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遇到你了,于sir,我们还结婚了。”

我努力回想着:“所以,他一开始不知道,他真的以为,我是余家的女儿。”

张明生说:“是啊,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有人向他报信,他一定开心坏了,又是一个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理由。”

“可他没想到……”

张明生说:“他没想到,你直接把我杀了,其实我也没想到,我本来想,把你和小孩送去我姑母那里,可可当时已经先去了,小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来,阿海没有看好他。”

“亲子鉴定,”我望向张明生的眼睛,“是詹韦清给他的?”

“应该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车里的,我教阿海载过他回家,”他讲,“谁知道,竟然被小元发出来,阿海跟你太久,心更软了,他编了个理由,阿海竟然就真的放任他跑回来。”

“我住院这些天,除了阿海阿山,我身边大多人都被悄悄处理掉了。”

所以那天李译和金顺发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来。

张明生讲:“说实话,那风水大师讲得也不错,可可是福星,张家的福星。有了她,张家从此断子绝孙。”

“他还说我今年会死翘翘呢,”我白他一眼,直挺挺地躺回去,“睡觉!”

啪一声,灯关掉了。

没过多久,张明生再一次抱了上来。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张明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真的以为他们都是自杀,在医院里电视时我还想,你们警察为什么要立案呢?”

“你出来也没有再查这件事,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凶手知道是你威胁的?”

“他当初不知道是我,我也不知道是他,我觉得,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为什么?”

“就是感觉。”

“变态也会和变态惺惺相惜?”

“而且我那时遇到你了嘛,”张明生讲,“你比较好玩。”

“玩物丧志!”我闭着眼谴责。

“不是色欲熏心吗?”张明生讲。

第84章八十二小

我好久没有睡得这样好,醒来后没有半分困意,只有柔软如云的心境。如同婴孩,平静地睁着眼睛,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窗前的帘子已经拉开了一层,只剩下两块浓灰的薄料子,虚虚地笼着窗外的光。

我慢慢地撑起身子,忽然发现盖的毯子不是昨晚的花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换走了。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张明生不知去向。

我有些落寞。

直到昨晚昏昏入睡时,我也不太确定张明生是否答应了我。但说到底,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求他什么。

恨他,却不希望他就这么浪费自己的生命,想离开他,却也不希望在自己转身时,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忽然间魂飞魄散。我救过张明生的命,又这样亲密地参与了他的人生,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被迫参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对他抱有一份责任。

我心里也清楚,其实我不该这样绑架自己。但转念一想,我对张明生的要求也就只是在我离开后他仍然能无害地活着,再深远一些,也不过是希望他享受人生,做一个对社会有益而不是有隐患的人。毕竟他看起来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药。

其他的,我不会再参与。

我和他的账,也不用再细算。

我抓起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十点半。比张明生半夜钻人被窝更吓人的事是,阿海竟然没有叫我起床。我赶忙穿衣洗漱,拖着腿走出房门。这栋别墅装修得极为古朴简单,客厅空旷,只有角落点缀着几樽古董,色低调,流着典雅的光彩。

我高喊几声阿海,无人应答。

路过餐厅,我竟看到桌上摆着一尊深蓝的瓷瓶,里面插了几多带露百合,芯子微黄,还含着露水。

这绝对不是阿海的手笔。

来到厨房,一个穿灰色羊毛衫的男人正站在灶台边,下身则是一条印着卡通机器人的睡裤。和他的身材很不相衬,但也还算合身。

“偷别人衣服穿也犯法的,”我倚在门边,没好气地讲。

“犯哪条法,”张明生转过身来,手里端着盘子,“亵渎卡通睡衣罪吗?”

盘子里是煎蛋和火腿,闻起来有股恰到好处的焦香。

“你懂什么,”我掉头就走,“买二送一,很实惠的。”

“买的二是什么?”张明生两补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