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悲痛得和死了至亲一般,云倾只觉莫名其妙,毕竟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不过听他言语并无敌意,心里想了想,依旧不动弹,将自己气息放轻,伪造成受了重伤的样子。
冰凉的手触摸到他满是血迹的脸上,云倾闭着眼,脸颊啪嗒落上几滴温热的泪珠,那人喊着他的名字将他抱起拥在怀里,云倾不知他要将自己抱到哪里去,但能离开这儿就行,暂且按兵不动。
云倾精神疲倦,身上的伤也犯痛,为了装作伤势更严重的样子,他将压抑在体内的无情道破裂灵脉提了出来,这人若想探查,定会被迷惑住。若这人见自己重伤反而起歹意,再杀也不迟。
只是云倾等了许久,却没感受到什么恶意举动。
他脸上血痕被擦拭干净后,有灵力如暖流般涌入体内给他疗伤,云倾没想就此放松警惕,却忍不住困倦,那人灵流温和至极,等意识回神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云倾暗骂自己,又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这人却没有加害于他,略微放心,缓缓睁眼,首先看到一朵玉刻成的小莲花,串着流苏,垂在一人耳垂上,再看,便是一张温和如润玉般的侧脸。
他竟然一直守在他床头,还没走!
云倾只怪自己睡糊涂了,没能留心周围气息,此人见他苏醒,激动十分,云倾却冷着脸,撑起身子开口便问:“你是何人?”
“我……”那人愣住,似乎有些犹豫,见到云倾目光越来越冷,忙答,“我是你父亲派来找你的,寻你回宗。”
云倾心中一惊,顿住会儿,转念一想后又冷笑道:“撒谎也不编个好理由,你可知我是自己离宗出走的,早不认这个父亲,更不认这个宗。何况他们当年欺我辱我,我早恨透了宗里所有人,又为何要回去?”
那人张口哑言,面露痛色,云倾推开他,下床道:“这位前辈,我谢你治我灵伤,但若你真是我父亲派来的,告诉他,我不回去。”
“等等……”
云倾回头,那人见他转头,想拉住他,却被云倾避开,只好收回手摸着袖口,轻声劝道,“你若不想回去,我就不带你回去,只是你现在还不能走。”
云倾道:“为什么?”
那人柔声道:“华景那边的事还没解决,我担心他会继续追杀你。而且,你身上的伤也没完全好……”
这人不知道华景已经被他杀了,还以为那些人都是华景杀的……
云倾不想做出反常之举,他现在修为虽高,却难敌仙域天刑阁众人,一天内杀了十余名高阶修士,若是东窗事发被捉拿到,即使从轻发落,也得被活活剥掉灵根。
面前这人对自己并无恶意,还将自己从华景那处带了出来,云倾不会杀他,却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得稳住他才行。
“……我躲在你这儿,若华景来了,你能护得住我吗?”云倾转身,首先一问便是试探他修为如何。
那人虽为修仙者,身上却带着书生般的儒雅气,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威胁,听到云倾问题后,他讪讪道:“我虽然打不过他,但一定会把你藏好。”
云倾又问:“你说你是我父亲派来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人连忙摆手道:“我和你父亲不熟,只是他和我说过此事,我又刚好在华景那处听说了你的名字,所以找了过来而已……”
云倾不太信服,再问:“你和华景很熟吗?怎么能听说到我的名字?”
这回那人似乎不方便作答般,半晌不语,云倾见他漏出破绽,非让他回答不可,紧逼之下,这才说了:“我与华景是同辈,某次偶然相遇,他与我说话投机,结交半月后,便告诉我,他有一口炉鼎,问我有没有兴趣试试……”
云倾闻言瞪目,心中当即悲愤交加,恶心得几欲作呕,那人见他脸色发白,立马从床侧站起身来,唐突十分地抱住他僵立的身子,抚在他背上为他传灵力调息安抚,不忍道:“你放心,我未曾碰过你,当时我只是好奇去看,见你年纪不大,分明是被强迫的,找借口便走了,得知你的名字后,便一直在找机会救你出去……”
--------------------
^ω^评论多就会勤奋!
云承
云倾听完脸色好了些,却不想再理那人。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把知道他炉鼎身份的修士都杀完了,没想到此处仍留着一个隐患。
他被拥着,浑身不自在,于是微微发力推开那人,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会在你这儿待一段时间,只是不知前辈你的名字是?”
云承被推开也不恼,而是因云倾问题犯难,不知道该临时给自己胡诌个什么名字出来,他总不能说“其实我叫云承,是你兄长”吧?云倾都说了,他恨透了原来宗里所有人……
此时,最初因云倾没能认出自己的失落感已经尽数消失,云承只庆幸云倾忘了他,不然云倾早就跑远了。
他又撒谎道:“我在天刑阁执事,不能暴露姓名……你喊我前辈就行。”
云倾听到“天刑阁”三字,内心紧张一瞬,表面却不露半点颜色,道:“哦。”不再追问,老实许多。
幸好他没直接就走,不然这人肯定起疑,现在最好留在此处,装作是被华景重伤的受害者,等事情解决了再找机会离开。
打定主意后云倾在此处住下,甚至收敛了自己性子,只为在云承心中印象好点。
云承乐于照顾他,有时半夜云倾无情道旧伤复发,疼得发声不了,云承发现后便过来给他调息传灵力,又给他一口口喂些止疼的汤药。
云倾不太习惯云承的举动。他习惯了喂别人药,若是被喂药的人换成了自己,面对这样悉心吹了勺里滚烫汤药,又小心翼翼递到自己唇边的举动,莫名不自在。
他过去极少受伤,如果受伤,也没人会理。
有时华景会给他片刻柔情,却也只是擦掉他唇角的血,将他抱在怀里而已,其后是数不尽的痛楚,让他几乎都要开始恐惧旁人对他突如其来的好。
云倾为了装乖,从不拒绝云承,他不知道云承为何做到这个份上,居然半夜都会守着,心里生出些感动,当初的防备感下降许多,到后来云承喂他汤药时,云倾已经可以坦然接受,平日里也愿意多看云承几眼。
两人相熟后,云倾想知道天刑阁进展,旁敲侧击地问:“你们捉拿到华景了吗?”
云承根本不是天刑阁的人,也没有将此案上报,犹豫了下,道:“没有,还在找。”
云倾道:“如果找不到华景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
云承翻着面前的典籍,不看云倾的眼睛,胡说道,“死的那些人都是平日里不出世的仙君,对仙域不会有什么影响,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云倾放下心,看来天刑阁已经认定华景是凶手,现在他只需不留痕迹地将华景的尸体丢到某个地方,让人查不出来是谁做的,事情就解决了。
等解决完这一切,他还要继续修无情道。
云倾这几日一直在尝试修补自己的无情道心,现在华景已死,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也都被杀了,只需静心凝神,打坐几天,道心应该就可以恢复……
……可结果是他失败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