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看错了。”顾念鸦睫轻颤,他微垂着眼掩藏起眸中的情绪。

顾念抬手搂住顾淮舒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八块腹肌上埋了好一会,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轻轻一笑,如明媚春日。

“我饿了,松然,三哥,走,我们去餐厅找吃的去。”顾念松开手,一个挺身从床上跳下来,率先向门口走去。

“啧啧,念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馋餐厅里的甜食。”顾松然从后面快步跟上去,一把揽住顾念的肩膀与他并肩走了出去。

顾淮舒笑着摇了摇头,将房门关好后,也随两人向餐厅走去。

此时虽是严冬时节,但天空却澄蓝如洗,远处有洁白的厚厚积云。阳光清浅淡淡地倾泄下来,海风有些大,但吹拂间却一点也不冷。游轮向前行驶,噼开重重海浪,在船身两侧带起裙裾一般高高翻涌的浪花。

甲板上的人很多,有穿梭在甲板上漫步的,有坐在休息桌旁喝热饮的,有站在护栏边欣赏海景的。

“冷不冷?要不要我回房间拿件外套过来?”顾松然站在栏杆旁,他俯身在顾念额上印下一吻后问道。

因为附近没有熟人,且周围多是外国人居多,所以顾松然这几日都没怎么掩饰对顾念的亲昵之举。

“好啊,你去吧,谢谢。”顾念伸手修长的指尖在顾松然额上轻轻一点。

顾松然将自己身上的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到顾念身上,将他裹得紧紧后这才笑着离去。

天边的云层越积越厚,很快就变成了暗灰色,渐渐形成一段风柱连接天地,狂暴旋风呼啸着急如闪电地向游轮袭来。

不断有海水被吸卷入云层,龙卷风越来越壮大,时速越来越快,“砰”的一声,游轮被撞击着向左侧倾斜了整整三十度!漫天的海水由龙卷风最上部的云层泼洒下来,甲板上一些坚固的围栏都被直接折断卷走。

人们惊恐地尖叫,逃命似地四处奔跑,船身剧烈晃动,已经有好几十个人被袭卷入高速旋转的风流中,还有一些人则被晃荡不停的船甩脱到茫茫大海里。

顾念紧紧抱着甲板中心的一根升旗杆,他的衣服被飓风肆虐吹得上下翻飞。一阵冰冷的海水浇头淋上,恰巧游轮抛锚定点失效,“哐咣”一声游轮再次被龙卷风猛烈撞击。这次船身晃荡倾斜了四十五度角,顾念双手一滑,整个人向后惊叫着摔去,撞出了栏杆。

“顾念!”顾松然目眦尽裂地看着顾念就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向下坠去,他高吼一声向极不安全的甲板冲去。

“这位先生,那里很不安全,你不能再……”

“滚!”顾松然推开前来拦住他的船员,他冲出了甲板,紧随在顾念身后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船员躲在较为安全的门舱后,看着连救生衣也没穿就跳下海的少年,他紧紧捂着要惊呼的唇,那眼神俨然是在看一个疯子。

从那么高的甲板上摔落,顾念坠到海面下极深的位置,顾松然连接着向下潜了七八米才终于抱住了他。

顾念不会游泳,顾松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念念,醒醒,快醒醒……求你了,你快睁开眼来看看我!

顾松然在心里奋力吼叫,他害怕到极致地不断摇晃着顾念,试图把脸色苍白、浑身冰冷的顾念给晃醒。

然而顾念却依旧是紧紧闭着眼睛,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失去血色的嘴唇,寒冷如冰块的手腕都无一不在说明着一个事实。即使如此,顾松然仍不死心将脸贴上顾念的胸膛,那里十分平静,竟是连一声微弱的心跳也没有!

顾念……念念、念念……念念!

“那里好像还有两个人!他们都没穿救生衣,赶紧,赶紧把船开过去看看!”五十多米外有一艘救生船,上面有个男子高声呼喊。

顾松然在翻身跳下船的时候,手就被拦杆被划伤了,流了很多血。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引来了一群模样凶狠张牙舞爪的利齿鱼。

尖锐像锯子一样的上下两排牙齿深深楔进进顾松然的右臂,他疼得脸色泛白,却依旧紧紧搂住怀中的顾念。

他最后一次、轻轻地、柔缓地、温柔地吻上了顾念冰冷无血的唇瓣,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救生船近在咫尺,救生员大喊着让他们再坚持一下。

少年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任由无穷无尽的海水把他和顾念淹没。他们向下沉去,冰冷刺骨的海水无孔不入地围裹着他们,窒息感越来越重。

最终,天空彻底暗淡下来,很快,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再无充斥在耳边的水声和呼喊声。

等两人的尸体被救护人员捞起搬运到平稳下来的游轮上时,外侧少年的手臂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竟直接露出了累累白骨,即使如此,他怀中的人却依旧被保护得很好。

怀中那人眼睫紧闭,头发微乱,肤色白皙,面容平静,似乎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很快就会再次醒来一般。

“念念!松然……”顾淮舒跪在顾松然和顾念身体侧边哭得声嘶力竭,没多久就直接晕死过去。

雨声喧哗,落叶被狂风骤雨打落在地,很快又被新起的一阵大风卷走。

雨点乱砸,天空阴暗,十米开外的可见度很低。天气如此恶劣,前来墓园的人寥寥无几,准确来说,是只有三个人。

一座洁白恢宏的合葬墓前放着一束白百合、一束玫瑰和一束满天星,墓碑上放着一张合照,照片上其中一位身材颀长的少年搂住另一位面容精致的少年,他们一位笑得意气风发,别一位被搂着的那人则笑得清俊温润。

他们的年岁永远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岁里停驻不前,一位十七,另一位则十八。

不管来过多少次,每多来一次,顾淮舒都会跪在墓碑前,哭得浑身颤抖,声音嘶哑。

顾若尘也在旁边无声地流着泪,他不停用手背擦拭着眼角。顾皓锦倒是没有哭,但他眼眸也泛起猩红之色,薄唇被他咬得失去了血色。

几人在墓地前或站或跪,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离开,直到天色渐晚,司机过来低声提醒,墓园要关门了。

顾若尘选择在墓碑前又站了一会。

“松然……你在那个世界可一定要照顾好他……我知道你不舍得欺负念念,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下……”

又是五年过去,顾家仅剩的三位继承人却无一例外都没有娶妻的意愿。

“松然先生,上次我说要给您介绍一位貌美贤妻的事,您考虑得怎样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商人眯着细小的眼睛笑着说。

“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考虑。”男子彬彬有礼,俊美的脸上却寡淡得没有一丝笑容。

“噢,这是为何?这几次会面我都看您一直戴着同一款手表,而您每次都喜欢在表盘上轻轻摩挲,莫非这是您爱人送给你的表不成?”

“确定是我爱人的表,不过这是我送给他的那一块。”顾淮舒低下头,眼角有细细的纹路,他抬起手腕看向表面,神情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