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着柳荣一会儿,“荣丫头,你今天晚上可是一直在房间里?”
柳荣抬头,“回母亲,我绣了会花觉得闷,就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正想着休息,您和父亲还有兄长姐妹就回来了。”
王氏看柳荣头发都放了下来,脸上是刚刚擦洗过的样子,看来是真的,然后摇头劝自己,荣丫头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跑道东湖园子去给谢子强下毒,自己估计是想太多了。
几人略议论了一下,就各自回屋洗漱了。
柳荣回到房间,重新洗漱,慢慢坐在床头,沉思起来谢子强的毒,是他自己作死,但是是她引导的。因为那个声音嘶哑的歌姬,就是柳荣。
自从昨天从东湖公园回来,柳荣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中,练习梳头、练习抱着琵琶的仪态、练习穿衣和化妆,最后打扮好,只看见黛眉入鬓、眉眼如画,垂着眼睛的时候,有股子风情。
然后柳荣请来柳兰,教自己拨弄琵琶,时间紧,不学任何曲子,只求拨弄一下有个样子就行。
最后,柳荣知道自己没有变声的本事,更没有柯南的变声器,所以只能从昨天到今天不停的吃辣椒喝咸菜汤,然后不停的一个人念诗说话,而且就是不喝水,生生的将嗓子弄的嘶哑了,今晚出去再故意压低声音,就完全听不出平时的样子了。
这份嘶哑的嗓音,一是为了故事感,二是让谢子强和他的小厮日后绝对想不到自己头上。
在柳才他们出门后,柳荣找了一个小短褂,裹在纱裙外面,再用纱巾将琵琶包好,又找了把水果刀裹好放在腰间,这样低头走路,就和良家妇女一样了。
而得亏是中秋节,柳府的下人们一多半放假了,剩下的要跟着主子出去伺候,各处值守的人就比较少了,柳荣一路躲着家丁,从后门溜出去,然后跑到东湖公园里面,远远看见谢子强,才将身上的短褂脱下来,露出有点暴露的纱裙,将短褂拴在琵琶头上,再用纱巾蒙住脸,和谢子强来了一场“偶遇”。
在和谢子强聊天中,柳荣不停的抚摸夹竹桃,再开始讲述故事,用自己的身世命运比作夹竹桃,谢子强终于自己中毒了,也算是撞了大运了。
薛平宇出面救人,自己趁乱离开,将短褂穿上,再将琵琶扔到了很深的草从里,偷摸从后门溜进来,正在洗脸卸妆,柳才他们就回来了。
??第五十九章 薛平宇的感激
夜深了,繁华的京城安静了。
柳荣复盘整个过程,还是觉得不真实,一是自己一辈子遵纪守法,从没做过这种事情,二是还有些后怕。
这个仇,貌似是自己亲手报的,但是如果不是薛平宇提前撵的谢子强无处可去,后来又帮着收尾,自己不可能运气这么好,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归根结底,自己这样的女子,在这个世道,并不能得到所谓的公平。谢子强中毒了又如何?自己被欺负这件事,并不能等来一个公道,一声道歉。
还有,薛平宇确实帮了自己的大忙,如果日后能回报他,自己一定竭尽所能。
柳荣仰头看着已经西斜的明月,仔细听府里还有些低语声传来,再回想路上匆匆看到热闹的街道,叹了一口气,京城,并不是我的。
柳荣很想念沧县,想念叶院的人、想念杜恒、芳姐,还有周铁嘴和章先生……
微风吹过来,隐约有茉莉花的香味。
茉莉好像,没有什么季节,在日里在夜里,时时开着小朵的,清香的蓓蕾……
这是席慕蓉的一首小诗《茉莉》,柳荣愣了一会,找出一张纸来,慢慢的写下这首诗。
第二天,柳才带着全家去请安,柳荣的嗓子好些了。
而大家议论着谢子强中毒的事情。据说,当天晚上,郡王府忙到大半夜,谢子强一身身出汗,直到天亮才醒了过来,不过还不能进食,总说心口疼。大夫说命是保住了,但是伤及内脏心脉,日后怕是不能断药,更不能劳累了。
柳知捋着胡须说,“一开始郡王妃还闹腾着,觉得定然是昨夜园子里有人心怀不轨,又说园丁种植夹竹桃就是居心叵色。可是后来,薛平宇大人直接找出禁军新兵练兵法则的纪要,里面识别日常毒物,还特别提醒,不确定能吃的不可随意放嘴里,是谢家大少爷根本没往心里去。而这种花之所以被引进种植在东湖花园,是因为能净化臭气,且色泽宜人。薛平宇最后安慰郡王妃,会昭告行人,且不可随意攀折,至于是否铲除这种花,要看京城府尹的意思了。”
柳才补充到,“而且随行的禁军和小厮也都说,当时就谢子强自己,无聊的去掐花叼着,结果中毒了,怎么能怨恨别人。我看,这谢子强就是个心无点墨的废物。”
柳知也点头:“是呀,现在京城里都传言谢大少爷是自己作死,而亏着薛平宇大人能及时施救,否则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柳知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夫人还说要将柳芙许配给谢子强,当时自己就担心谢子强太草包决定等一等,如今看来,亏着两家没谈成,这谢子强不仅闹了笑话,日后也是不中用了。
而昨天一场闹剧下来,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薛平宇,救人有功,而且处理事情果断利索,看来此人前途无限。
柳知不动深色的瞄了一眼柳荣,柳荣正低头听八卦听的起劲,看来因为薛平宇自己完全没有暴露,这一切结束了,可以回沧县了吧。
而柳荣一侧头,看到柳兰正看着自己,柳荣回了一个微笑,二姐很聪明,教给自己拨弄琵琶,当时虽然没多问,但是如今多半是猜到一些什么,自己可以找合适的时机告诉她。
“荣丫头,你和薛平宇世子,比较熟悉?”柳荣正走神,柳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柳荣叹了口气,要说熟吧,是真的熟,但是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柳荣行礼,“回大伯父,我与世子爷确实有几面之缘。”
柳才却想要在大哥面前显摆自己的女儿,“荣丫头莫要谦虚,在沧县,世子爷来咱家看过你两次呢。我看世子爷确实对你有几分青睐。”
柳荣低着头,内心 OS,这叫什么谦虚,认识薛平宇在大家眼里,就很了不起吗?
柳知给妻子打眼色,张氏马上说,“不如中午请薛世子来府里一叙,也感谢他在沧县,对弟妹一家的照料。”
柳才面露难色,自己连着几次邀请薛平宇都被推脱了,“就怕世子爷忙了一夜,今天未必有空……”
王氏在边上插嘴到:“就说荣丫头会作陪,世子爷多半有空了”
柳才转头恨恨瞪了王氏一眼,王氏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合适,可是刚才是真的没忍住大伯一家估计是想要撮合柳芙和薛平宇,而自己自然乐见其成,到时候柳荣这个妾,就算得宠,日子也不好过。王氏承认,自己的心思很阴暗,因为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柳知不管后院女子之间的恩怨,下了结论,“试一试吧,正好还在中秋假日里。派人下请帖,看看世子爷是否有时间过府一叙”,然后就和柳才出门了。
而一个多时辰后,管事回复说:“世子爷收到请帖后,很高兴,表示中午就来叨扰了。”管事也已经派人到衙门通知了柳知和柳才。
王氏赶紧吩咐厨房备饭,并且特意嘱咐了柳芙准备一下。
偏院里,柳兰和柳荣整理完这几天买的礼物和明天回沧县的箱笼,坐下来喝杯花茶聊天。柳薇在出发前,估计是被桂姨娘嘱咐过,多去和柳芙亲近,这两天白天一有空就去柳芙那跑,不过小丫头倒也精明,每天也会粘着柳兰一会子,柳兰也没往心里去。
品了一杯甘甜的花茶,柳兰问:“三妹,你的琵琶呢,学了一天就不见了呢?”
柳荣也不隐瞒,直接说了自己昨晚乔装打扮去和谢子强聊天,而他下意识的叼了夹竹桃,自己则趁乱赶回来,还有薛平宇如何帮衬自己。这件事要是被捅出去,不仅柳荣倒霉,整个柳家都要跟着倒霉,所以柳荣自然信任二姐不会说出去。
柳兰听完再次惊了,虽然一直知道三妹是个胆大的,但是装成那种女人去和人搭讪,真是……难以想象。
“这有什么,世人对歌姬的贬低,本就不对。所以我装扮成歌姬和装扮成小厮一样,去体会一种不同的身份。而且如果让谢子强不付出任何代价继续逍遥的过日子,我会很痛苦。”
柳兰点头,“是呀,三妹被欺负后,我也很害怕,可是三妹,你别怨父母,他们也是没办法的。”
“二姐,我知道,我只恨谢子强,再说也是我自己倒霉”,在这件事上,柳荣不想再说了,自己期待过,失望过,也理解柳才和王氏身上背负的枷锁,他们至少不是落井下石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