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王氏说要买地的时候,柳才并不惊讶,而是询问怎么安排?
王氏给柳才递上一杯茶,慢慢的说出自己的打算:“转过年来,我们就到京城了,虽然老爷的俸禄会多,但是京城居住大不易,迎来送往和衣食住行都比较贵。封儿要谈婚论嫁,兰儿也要准备嫁妆,所以咱们还得置办产业,想办法开源节流。”
柳才品着茶点头,王氏继续说,“我最近看着在桑叶村和王家村交界的地方,有一片地,本来是地主王员外家的。不过王员外的儿子赌博欠债,现在着急卖地,有四十亩地,虽然不多,但是却都是好地。我就想着趁着老爷还是这边的县令,用个合适的价格买下来,走手续也便宜。”
柳才问:“日后咱们都在京城,这么块地,怎么管理呢?”
王氏笑着说,“这个我都打听好了,这四十亩地都有当地的佃户耕种,咱们还按照之前的租金算,一亩地一百五十斤,四十亩地就是六千多斤粮食,到时候派个管事直接送到京城。一来,我记得老爷说,这土地买卖后,如果新的员外不给佃户增加租金,是可以免税三年的;二来有了这一块地,咱们府里一年的粮食就不用在京城买了;三来嘛,京城的贵妇人总是逢年过节的去庙里施粥,咱们就自己拿出粮食来,一样能体面的参加。这样里外里一算,估计一年能省下两百两银子了。”
柳才捋着胡须微笑,“确实不错,夫人呀,还是你考虑的周到。那片地算是良田,市价十两一亩,那就是四百两,价格上咱们就按照市价,毕竟我这个县令也不能仗势欺人。不过我估计对方知道咱们是买家,定会在尺寸上多让出几亩地来。”
柳才想了想又补充道,“赌博这种事,富家子弟碰不得。我顺便安排衙役去那赌场说一句,且不可设套让富家子弟豪赌。这也算是给那王员外一个人情了。”
王氏称赞,“还是老爷想的周到,这样一来王员外这笔买卖也是值得。等过几天秋收完了,我让管事去找王员外来说一说,谈成了就办手续。”
柳才忽然想到,“虽然京城到沧县也不远,不过这一块也得有人看着,春天种什么,秋天收上来也要过称,遇到灾害也得有人报个信,总得有人操持才行。”
王氏沉默了一下,“老爷说的对,确实得留人,府里这些下人和管事,本就不会全带到京城,我这些日子看看有那忠厚又能干的,布置一下。”
柳才觉得放心了,也就不再过问。而他不知道的是,王氏这样安排,确实是为了到京城后开源节流,其实也是为了留下叶眉。毕竟叶眉是柳才的妾,直接留在沧县说不过去,但是留在柳府的庄子里,就说的过去了。不过王氏不想这会就说,而是等地买好了,看看情况再慢慢说。
日子平静的过,杜恒上门送过一次桑葚酒,和柳荣又说了会子话。两人亲事都谈好了,所以也可以在院子里说说话。
柳荣看着这个凉亭,想起自己在这里吓走了赵员外的大公子,觉得好笑,于是低声和杜恒讲了这个故事,“杜恒,你会觉得我粗鲁吗?”
杜恒听完这个过程也忍不住笑了,“荣荣是有办法,一句话就将不合适的人吓走了。”
接着杜恒拿出一幅画,“咱们的房子,下个月就上梁了,花二叔帮忙种了几株花。你对家具有什么想法?”
柳荣接过画认真欣赏着,杜恒连房子周围的树木都画的清楚,一派田园景色,“你让杜大叔别太辛苦了,家具方面,先有最基本的,日后咱们慢慢添置就好。”
“嗯,茅房特意修的平整又通风,到时候我也会注意打扫的。”
柳荣没想到自己提过一句,杜恒就记得这么清楚,“这幅画就留给我吧,给我娘亲看看。”
两人聊了一会,杜恒要回候府,柳荣送他出去,路上遇到了柳薇和柳兰。
柳兰笑着打招呼,柳薇却瞪着眼睛审视杜恒,因为要在侯府种花,也因为总要来回走山路,杜恒穿着草鞋和棉布短褂,一副农民打扮。
柳荣介绍柳薇是四妹,杜恒拱手叫了句“四姑娘”。
柳薇别扭着站着,没有回礼。
柳荣和杜恒都没往心里去,直接走了。
柳兰却觉得四妹这样非常不对,“四妹,刚才那是你未来的三姐夫,你为什么不回礼?”
柳薇没想到二姐会这样直接问,有些心虚又有些委屈,“就是个泥腿子,咱们是官家姑娘,我凭什么给他回礼。”
“泥腿子怎么了?人家凭着本事挣钱,也是顶天立地的,你有什么资格看轻人家。下回见到,一定要认真行礼。”
柳薇这回真不干了,跺了跺脚,“二姐现在就和三姐好,你什么都护着她,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说完就要哭了。
柳兰在凉亭里坐下,“四妹,三妹根本不会和你计较,所以我也不是护着她而疏远你。我最近教你弹琴写字也是尽心尽力,你这样说就伤了我的心了。世人确实用出身来评定高低贵贱,但是这是非常浅薄的。尤其是女子,如若也如此看人,最容易自己吃亏。我今天就说到这里,信不信由你。”
柳薇愣住了,虽然自己从小就巴结柳兰,可是一直以来柳兰都是温柔大度的,偶尔自己沾点小便宜,她也从不生气,而今天不过是没给一个泥腿子行礼,怎么就这么严厉的说自己。
柳荣送杜恒离开,正好回来,看到这一幕就理解了,不过她是真的不往心里去,或者说是不在乎,对于柳薇,现在也不讨厌,但是志向不同,日后没有什么交集。
柳薇不敢和柳兰再吵,却对着柳荣发脾气,“三姐也觉得我怠慢了你的未婚夫吗?谁叫你找了这么个种地的男人。”
柳荣笑了,回头看着柳薇:“我确实觉得你怠慢了我的未婚夫,这是你不对。不过放心,我没生气,因为你不重要。”说完,就对着柳兰笑了笑,回叶院了,尽快让叶院的几位看看我未来的房子和家,比和你这小姑娘生气要强多了。
又过了两天,在早起请安的时候,王氏说在桑叶村到县城之间的王家村,买了四十亩良田,手续办好了,如今秋高气爽,不如一起驾车去看看。
柳封为此特意从县学请了一天的假,跟着同往。这是王氏教育子女的地方,不会让子女不知道柴米油盐几何。
王氏带着三个女儿坐车,跟着一个婆子,一行人到了这田野间。
柳薇一路上兴致缺缺,嘟囔着这有什么好看的。柳兰却很感兴趣,一路上问柳荣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还好柳荣前世是在农村长大的,也认识几样果树和庄稼。
王家村的村长早就等着。王家村都是王员外的佃户,王员外将地卖给柳大人的家眷,地租一点没长,柳大人还从县衙拨付了一批种子来,给村子里贫困孤寡的人家作为春种使用,王村长自然不敢怠慢。
四十亩地几乎都是平地,有大概十来户分包种植,村长叫了这十户佃农来认一认新东家。王氏带着柳封和大家说了几句恩威并施的场面话。
然后王氏问老村长,“我听说王员外之前在这地边上盖了几间房子,可否带我去瞧一瞧?”
这几间房子,在耕地过户的时候,一并算给王氏了。
王村长哪有不应的,“夫人您跟我来,走路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王氏觉得天气好,走走也好。于是就由村长带路,和柳封在前面走,几个女儿在后面跟着。
柳兰拉着柳荣的手,低声说,“你看看那处房子,叶姨娘可住吗?”
这句话说得柳荣立刻来了精神,王氏是这么打算的呀。其实想想也合适,这里到县城近,到桑叶村也近,而且柳家是这里的地主,叶眉在这也不会被人欺负。
很快,一行人走到一处小宅院,房子有些年头了,不过还算结实,正房三间,厢房两间分别是厨房和柴房,而且门口还有两间正式的倒坐门房,里面也算宽敞,有一颗老桃树,还有一口水井。
王村长介绍说,“这屋子本来是王员外的一个妾侍住的,门口修的宽敞,也好走马车。这两间门房,当时给看门的下人住的,也用来收租子。”
王氏看了一下,稍微有些寒酸,有些将叶眉发配的感觉。但是大不了自己再给她几样家居,也一样能住。反正要搬到京城,总会有一批家居替换下来,而如今的叶院,其实也是很破旧的了。王氏评估了一下,这样不算苛待叶眉,老爷那也能交代。
殊不知,柳荣也很满意,房子旧了点,但是独门独院又坐北朝南,日后将窗户修整一下屋顶加固一下,再把院子平整好,种上菜,一样的通透和明媚。关键是叶眉住在这里,可以进城逛街,可以去桑叶村看看,再也不用早起请安,更不会被动不动罚跪。嗯,再养一只毛茸茸的大狗,跟着叶眉和果嬷嬷出来逛街做保镖。
于是王氏和柳荣各自盘算自己的,却也殊途同归的和谐了。
看完房子,王氏又和村长聊了一下春种、产量、收租和交租的细节,并且引导柳封跟着参与。柳兰和柳荣在一边听着,心中敬佩平日里只看王氏在家里威风,如今出来买地,办事头头是道。柳兰想到娘亲这些日子和父亲还有管事打听了很多种地的事情,原来当家主母真是要操心劳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