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柳荣将针线和工作台收拾好,过年啦放假了!
杜恒这天亲自送薛平宇和老夫人上的马车,也结束了在侯府一年的花匠职业生涯,管家给杜恒二两银子作为年终奖和过节费,他如数交给了柳荣。
接下来的两天,柳荣就如同好奇宝宝一样,跟着孙氏后面,一样样的学习这里如何过年。跟着做豆腐,跟着蒸馒头,其余的时间就和杜恒去爬山游玩。
杜毅非常喜欢柳荣从柳府带回来的书,每天更多时间看书,也会跟着干活。杜杏比较喜欢在厨房等着吃的。
原本有些寂寞的春花,如今也和小菊成了手帕交,没事的时候就去小菊家串门,两个人也会约着到河边一起玩。
期间,柳荣单独找春花,将卖身契递给她,“春花,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一辈子的朋友和伙伴。你这卖身契,你自己决定怎么处理。”柳荣介绍了,如果去衙门改成良籍,不能单独立女户,而是要落回你父母的家里。
春花看着卖身契愣了半天,这一年的学习,她认识上面的字了,看到自己父母的名字,看到自愿卖出女儿得银六两的话,看到父母的手印……当时的自己,还不到十岁,在家里也是吃不饱,还比哥哥弟弟干活多。那时的她不明白卖身的意义,如今似乎明白了什么。
春花捧着卖身契大哭了一场,过了许久,对柳荣说:“姑娘,还是你留着吧。我不想回原来的那个家。我可以给他们一些钱孝敬,我日后如果成亲,也会和娘家走动,但是我不想和他们那么亲密了。”
“可是,卖身契不改,你不在乎吗?”
春花摇了摇头,“在柳府的头两年,我在厨房帮忙,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个下人,后来跟着姑娘,我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摆脱奴籍。是这一年,姑娘什么都带着我,还教给我识字算账,我愿意一辈子跟着姑娘。如果日后我成亲了,姑娘可以开恩将卖身契给我,我只要自己的子女不是奴籍就好。”
春花想了想,又补充说,“其实现在在桑叶村真的挺好的,这里没有人拿我当下人,反倒是当我是个普通女孩。我现在也有些储蓄,这样的日子我很喜欢。可要是把卖身契销了,我不知道爹娘会不会管着我做事情,会不会将我所有的钱都拿走。我不想那样,所以姑娘先拿着卖身契,这对我来说最合适。”
柳荣点头,“春花,我支持你。你对你的父母有情分在,但是你也有自己的人生。那好,这个卖身契我就先拿着,而你我都知道,你已经不是奴才了。”
桑叶村的年味越来越浓,杜家的院子里每天欢声笑语。
与此同时,京城的侯府,这个年却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了。
??第八十六章 “我恨你”
京城的新年,也是到处张灯结彩。这几年整体上国泰民安,边境那边偶有摩擦,也都是小打小闹。当今皇帝自然希望给老百姓更多信心,所以吩咐户部和京兆尹府,将京城装扮一下,还要组织几场热闹的庙会。
可是薛家的候府里,除了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府里反倒冷冷清清,没有任何过年的气氛。侯爷夫人真的病了,而侯爷却在京城最大的烟花酒楼,日日留恋,给花魁写下了几首在京城传开的情诗。这么一闹,堂兄弟亲戚也没怎么走动。
世子爷和老夫人昨天到的京城,世子爷就打马出去,拜访了兵部的几位上司和朋友,然后晚上又和几位公子哥喝酒,很晚才回来。
腊月二十九,天色大亮了,薛平宇难得起晚了,有些头疼,看来昨天晚上真的是喝大了。
想起那几个世家子弟,有和自己还算熟悉的,拉着自己暧昧的说,“你爹,侯爷可真是风流呀,如今都传开了。”
薛平宇拿着酒杯挂着笑容,“爱怎样怎样”,让对方讨了个没趣。因为他只喝酒不说话,其他几位公子哥也跟着伤感起来,
“谢子强中毒后,就不怎么出门了。听说郡王爷在纳侧妃,想要再生一个,郡王妃天天寻死觅活的。”
“你说咱们这些人家,谁家没有点糟心事,谁都别说谁了。”
薛平宇一饮而尽,“就是,以前小爷我还想着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等我去了边疆,和敌人刀刀见血的厮杀,还有啥非得装着端着的。大伙要笑话就笑话吧。”
“别别,世子爷,我们的爹娘整天让我们哥几个多跟你学学,咱笑话谁也不能笑话你呀。你父母是你父母,而你,是这个!”几个人伸出大拇指来。
薛平宇还躺在床上走神,老夫人来了,跟着丫鬟端着醒酒汤和早饭。
薛平宇赶紧起床,“祖母,这天冷了,你干嘛起这么早。”
“人老了,就觉少了。你一贯是有主意的,偶尔放纵我也不会说你,不过醉酒总归不好,快把醒酒汤喝了吧。”
薛平宇像个孩子一样,也不洗漱,直接坐下开吃。
老夫人在一边拿出两张剪纸,吩咐丫鬟贴上,“这过年了,总得有点年味,这是我剪出来的,你贴在窗户上,图个吉利。”
“祖母的手真巧。”
“我哪会呀,是柳兰那丫头教给我的,你看我这头上的抹额,也是柳兰绣的。年前她来了两次陪我聊天。平儿呀,那是个好姑娘。而且她和柳荣是不一样的好。你多想想吧。”
薛平宇低头喝粥,没有回应。
老夫人也不催他,坐了会儿要走,临走的时候说,“傅氏是真的病了,她昨天强撑着来给我请安,希望你去看看她。”
薛平宇抬起头,“祖母,我会去的。”
侯爷夫人的房间里,点着火盆,又关着窗户,一股子苦涩的药味,薛平宇进去的时候,听见了咳嗽声。她确实瘦了,不似平时那样高高在上又似乎毫无破绽的样子。
钱嬷嬷走到暖榻边,“夫人,世子爷来了。”
侯爷夫人立刻端正的坐直身子,“他总算知道来看我了,年纪轻轻的升了四品官,就不把我这当娘的放在眼里了是吗?”
钱嬷嬷尴尬的看着薛平宇,薛平宇笑了,摆摆手,“钱嬷嬷出去歇会吧,让我们说说话。”
侯爷夫人还是挺直着脊背,保持这当家主母的坐姿,“嬷嬷你下去吧,我也确实有话要嘱咐他。”
等钱嬷嬷走了,薛平宇走到软塌对面的椅子下坐下,侯爷夫人刚想说话,就迎来一阵咳嗽,“心神劳损夜不能寐,就会久咳不愈”,薛平宇想起杜恒曾经这样说过。
喝了一口药压下去,侯爷夫人说:“你现在是四品官了,确实不枉费我这些年对你的培养,算是给为娘争了口气。等夏天你去了边疆,估计官也升的快。过上几年,你成为三品官,就可以给家里的母亲妻子请诰命,不过为娘本就是侯爷夫人,有诰命级别在身。我就是想嘱咐你,这两年切不可给你妻子请诰命,一来你的妻子人选我还要好好相看,二来儿媳要是诰命夫人,就和我这婆婆是一个级别了,我这家就不好当了……”
“你恐怕是误会了,第一,我如果有妻子,会为她请诰命,省得被你拿捏,第二,我日后会有自己的家,用不着你当。第三,我要找谁做妻子,你也不用插手了。”
侯爷夫人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明明听清了,一定要我重复一遍?”
“逆子,你怎么这么和母亲说话?简直不孝。”
“你可曾拿我当儿子?”
侯爷夫人又要咳嗽,咬着嘴唇压住,“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就是你娘,你是我儿子。”
“所以我就是你的工具,你用我报复我爹,用我争取荣华富贵,还要拿捏住我的婚事,你是不是要毁了我一辈子才痛快?”薛平宇红着眼眶低吼出来这几句话。
侯爷夫人一边咳嗽一边抢白,“你你,若我不养你教你,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你怎么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