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之看见阿姐的神色,眸中复杂。
似乎与阿姐相处得越多,就越忍不住将现在的她与前世的她做对比。她当?真从未在前世的阿姐脸上,瞧见过这样豁达又自然的神色。
她现在,就这般信任裴彧?
明蕴之与妹妹对视一瞬,抬手?揉了揉含之的脸颊:“年纪轻轻的,为何整日愁眉不展?这些战报看过就忘了吧,咱们离战局远着呢。”
才不远,含之心道,如今他们已行至永安渠,即将抵达扬州。按照原定路线,应从扬州过荆州,往益州去。
前世扬州牧可是?唯康王马首是?瞻,在康王起事之时,第一时间响应的。
此时日头正好,明蕴之不欲让含之闷闷不乐,主动道:“去外面走走吧。”
他们一路行来,多走水路,便包下?了一辆商船,以行商之名掩盖行踪。
明蕴之明面上仍在青州,只?是?因疾养病,暂不露面罢了。
含之点了点头,二人?从船舱中出去,甲板处的护卫瞧见二人?,垂首行礼。
明蕴之问:“綦郎君呢?”
一护卫道:“尚未回来。”
明蕴之点了点头,“知晓了。他回来后,记得来回我一声?。”
“是?!”
姐妹二人?行至无人?处,含之问道:“阿姐近来,对綦家郎君好似格外关注。”
若说之前是?因为綦莫救了她的性命而另眼?相待,阿姐为人?很?是?妥帖,送了不少赏赐去,甚至旁敲侧击,问过裴彧此人?为何并无官职。这都是?她知晓的。
官职一事,綦莫拒了,他话少,连婉拒都算不上,只?垂着双沉沉淡淡的眼?,说了句“不必”。
他既然推拒,明蕴之自然不会强迫他。再后来阿姐忙于青州之事,便没再过多提及此人?了。
含之以为阿姐带上綦家兄妹,是?为了安全做考虑,毕竟綦莫身手?够高,好似还善用毒。
可这几日看下?来,她总觉得阿姐对綦家郎君,似乎关切地有些过了。
她倒是?乐见阿姐移情别恋,最好把那个裴彧忘个干干净净,那也不代?表她愿意让阿姐看上綦莫呀!她都撞见过綦家兄妹拉拉扯扯,阿姐怎么可能不知道?虽不是?亲兄妹,却好歹有个兄妹名头,无论如何也该注意些才是?。
明蕴之一看含之,便知晓她想岔了,点了点她的脑袋,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脑袋里?装了些看起来荒谬的猜想,便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验证。”
刚上船之时,她晕船晕得厉害。
明蕴之常年待在宫中,本?就甚少外出,便是?出行,也多乘坐马车。骤然上船,她不适了两日,吐了几回。
船上的大夫开了方子,其中有一味不算常见,船上并未备着。
哪知不过一日,便有人?闷声?不响地送来了药材,并一些跌打损伤的常用药剂,补足了船上的空缺。
明蕴之适应了船上的日子后才知,那夜是?綦莫漏夜而出,用了船上备用的划子,独自一人?赶往最近的城镇,买来了那些药品。
原先只?是?有些疑心,他这般行事,便由不得她不多想。
他对綦舒百般顺从,哪怕巴掌挥落到脸颊上都不会躲避的性子,裴彧让他杀一个韩度,原本?一月之内足够他来回,可他为了含之,生生拖延上数日误了綦舒解毒,也未让含之带病长途跋涉。这样的关心,可不是?寻常护卫能有的。
再者说,他杀韩度过后,究竟又因何要在扬州停留数日,恰好又救下?了含之?
难不成他知晓含之会遇到什么?
明蕴之有了猜测,便更生了些试探的心思,昨日途经一处名地,她随口提了几句当?地的名菜,入夜便听得护卫回禀,綦莫又出去了。
这人?话比裴彧还少,寡言得很?,口风亦紧,明蕴之有意无意探过几次都没问出什么。
尚未确定的事,要如何与含之开口?明蕴之想了想,只?道:“快到扬州,你?觉得那日你?路遇劫匪,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含之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思索道:“那些劫匪自称拦路,人?多,但具体有多少人?,我也没敢瞧。身手?很?高……”
从听闻含之遭遇劫匪开始,明蕴之心底就埋了个怀疑的种子。
她直觉此事不对,东宫暗卫不是?寻常护卫,足能以一当?百,在战场上亦是?杀器,怎会败于寻常劫匪刀下??
除非那些贼人?,压根不是?寻常劫匪,而是?同?样精于作战的杀手?。
可含之一介女眷,又因何会招惹上这些人??若是?因着父兄牵连,挟持也好,绑架也罢,不至于下?杀招。
含之必然是?知晓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而她所知晓的东西,决不能与外人?言,尤其不能告知东宫。
若说不知父兄背地谋划便罢了,现在知晓了些事,便由不得她不多想。
倘若……这一切与阿兄有关系呢?
那些想法被她掩埋在大脑深处,轻易不敢提及,她对家人?仍保留着最后一分期望,总觉得血脉相连,不至于惨下?杀手?。
可……
明存之若不是?她和含之的兄长,或许,便真没那么看重所谓血亲。
她与含之都吃不得桃,这是?自娘胎里?带来的小毛病,自小如此。但兄长存之从来百无禁忌,原先并无人?放在心上,毕竟哪怕是?同?胞而生的孩子,亦有不相似之处。
可綦莫也不能吃,还有着那样一张与姐妹二人?神似的面容,甚至他的手?肘上,有着与阿兄一模一样的印记。
天底下?,真有如此巧合吗?
明蕴之与含之说了会儿?话,待入夜,綦莫果真将那几样她提过的名菜带了回来。
几人?围坐一处用膳,还稍稍饮了些酒。过了亥时,船舱上便静了下?来,各自回屋歇息了。